三心庐后屋。
汀云推开门来到靠于窗台边的桌案前,伏低身子在铺满纸张的桌面上,寻了个位置空隙的位置,轻轻的敲了两下。
虞恙寻声,撩起眼皮,眼里没什么光亮的看着她比划:[女君,安女君上门拜访。]
“快请——”
虞恙眸光亮了亮,停下笔,就要起身,又想起什么,慢慢地坐了下去,问询了一下:“娘亲那边怎么说?”
[自然是应允的。]
汀云瞧着她这模样,侧过脸来偷笑,笑她假正经,能让她过来转述,怎会不经过夫人的同意?
夫人又没在旁边看着,做给谁看?
汀云好笑着将虞恙扶着起来,整理好她久坐得有些褶皱的襦裙,让她赶紧去接安夭。
被拘在屋里有段时间了,突的被放宽限制了,让她能出去见见人,虽然不是出门,但是能在屋里转悠一会儿,虞恙也感觉到了舒心,心情颇为愉悦,走动的动作都轻快了两分。
放下为了避免沾染墨迹而撸高的袖子,虞恙让汀云不用顾着她的裙子了,让她把桌案上的抄写按着顺序给她收好,最好是在整理的时候看一下她有没有抄漏页。
这些日子,白日里看着这些字,晚上做梦都是这些字,还是打乱版的。
前堂。
荀芫禾招呼着安夭喝茶,用点心,笑意温和的同安夭说着些家常,语速平缓,字里话间甚是亲和。
安夭不时点头应和,扬起一张笑脸,笑的甜蜜乖巧。
“娘亲。”
“安女君。”
虞恙一路过来走走停停,耽搁了好些时间,感觉把这几日的烦闷都驱散了一些,走进前堂,又挂上了往日的神态,对着交谈甚欢的两人,一一见礼。
荀芫禾见她过来,笑容不减,起身嘱咐了两句,便把这个地方留给这两个小女君。
别看安夭乖巧懂事同她说了好些话,其实内里还是拘谨不自在,看虞恙进来,眼睛都要落在她身上了。
她还是识趣的早点离开为好。
再说,她对虞恙的气还没消完呢,也不想多搭理她。
看着就让人冒火。
荀芫禾转身离开,安夭挺得笔直的背脊就松了下来,抬手招呼她赶紧过来坐,自己则端上茶盏,喝了一杯缓解了刚才说话的喉咙干,又拿起了桌几上的糕点,浅尝两口、三口、四口,连连点头:“你家下面的人确实有点手艺在里面,难怪去味香坊的人络绎不绝。”
“你这是打着找我的名义来吃糕点的?”
虞恙有些好笑地为安夭添上茶水,她这会儿一口一口的吃的尽兴,但这款新出的栗子酥,外酥内细,绵密而香甜,吃多了免不了会有点腻。
“一半一半吧。”
安夭点点头,又摇摇头,虞家下面热人办的味香坊,样式丰富,品种独特,精巧繁美,就是量太少了,供不应求之外,还搞什么每日限购。
她实在是有些馋了,加上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虞恙了,便上门拜访,同荀芫禾交谈间便不着痕迹,委婉的表示了没有尝到他们家当下的新品的遗憾。
荀芫禾倒是上道,吩咐下去,把试行还未售卖的样式每样都端来了一份,美其名曰让她帮忙品鉴一二。
那她自然不会客气啊。
一样一口,吃到最后,她有些意兴阑珊的摆摆手,抽出手帕,擦拭了嘴角的糕屑,干了一杯解腻的茶水,才道:“那日谢谢你啦。本想着秋高气爽,约你出游,怎的递了请柬,约了几次,都说你身体不适,要在家静养,如今可好些?是不是那酒太伤身了?要不要叫杏林春的大夫来给你瞧瞧?身子弱,还是要尽早调理为好。”
“咳咳~”
听着这一连串的问话,虞恙生理不适的配合着咳了两声,扬起一抹气色不足的笑,“老毛病了,多养养就好了,没什么的。”
安夭看她那一副面白唇虚,没什么精神,眼底还有点发青的模样,配合着她的话,点了点头,手却朝荀芫禾刚才坐过的位置指了指,“我带了一些补气益血,生精蕴力的,让伯母收起来了,到时候记得用啊。”
“好,多谢了。”
安夭这话摆明了就是不相信她刚刚的说辞,那她也不辩驳,附和着应下。
安夭还怕虞恙不上心,侧过身来拉住他的袖子,多嘴叮嘱:“里面有些老参是从我舅舅的库房里面薅的,说不定还有御赐之物呢,都是好东西。”
“好,一定用。”
虞恙失笑,看着安岳真切关心的眼神,认真的点点头。
安夭这才端正姿态,说:“明儿就是放榜之日,要不要去凑凑热闹?我可听说了,好些个人家都已经摩拳擦掌,只等来个榜下捉婿或者重金相携。顺便,看看你,蒲郎君是否榜上有名?嗯?去不去?”
安夭说着说着,又靠过来凑到虞恙的面前,冲她挤眉弄眼,眼里全是促狭调侃。
虞家同蒲家的亲事,在她们眼中已然不是秘密。
蹴鞠篝火,两人走得如此之近,大庭广众之下结伴而行,只要有心人,稍加打听就知分晓。
只是虞家暂时还未公布,把这个事抬到明面上来,想来是有自己的顾虑。而这个顾虑可能就在明日的放榜上,所以安夭才会怂恿虞恙去看热闹,顺便让她看一看热闹。
虞家给虞恙选的夫婿,他们虽有数面之缘,却也不过是点头之交,连他的脸都记不太清楚,更何况是注意他的样貌品行?
如今,她既然已经知道二者的关系,怎的也要瞧个仔细,争取在这个婚事落成之前,为虞恙把把关。
可这段时间,虞恙不出门是因为她生病嘛,蒲韦那郎君也不上门来瞧瞧,书院也没见着人影,派人偷摸着盯了几日,说是在忙着什么事,经常往衙内和乡间两边跑,让她怎么观察?
跟上去?
若是被人看见了,传出去,指不定闹出什么样的笑话呢!
所以,按耐至今,还是上了门,就想撺掇着双方的主人公都在场,让她好生的瞧瞧,看看。
安夭想去看热闹,虞恙也是想的,不管这热闹是看谁,拘了这些天,再是懒散,不想动,也想出去散一散僵硬的筋骨。
但——
虞恙现在可不敢自作决断,所有的想法都得问过了荀芫禾之后:“且等我问了娘亲之后,再说吧。”
“行吧,那我明儿巳时,在茶楼等你。”
虽是不确信的答复,但一半一半总有一半的几率,安夭也不强求,以明日的喧嚣,也不指指望她这一个热闹看。
说着,安夭就起身离开,没有久留的打算。
虞恙也没留,起身相送到门口,看着她上了自家的马车,才回去。
回去时,打算绕远路,多放松一下,结果就在岔路口,撞见了荀芫禾。
像是知道她会走这条路这般,荀芫禾早早地安排人在这边的庐亭上,架起了炉子,备上了糕果,放上了摇椅,悠哉悠哉的望天、看山、见水、吹风、闻花、吃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