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谁在哪里?”几名宫女朝屏风走来。
“是只猫。”杨玉环忽道。
一名宫女道:“娘娘看清了,真的是猫么?”
另一名宫女道:“这寺庙里极多老鼠,有鼠便有猫。定是猫儿。”
但凡女子,均怕老鼠等物,听得这话,几名宫女顿时止步不前。
杨玉环淡淡道:“水有些凉了,你们退下吧。”
“娘娘,你还没穿衣呢。”先前说老鼠得那名宫女道。
“退下吧,我有手有脚,又哪里不能自行穿衣?”
宫女离去,沉央躲在屏风后面,只听水声响起,跟着便是悉悉索索的声音,想是杨玉环出浴穿衣。他面红耳热,心头狂跳不已,虽说他是天下人人敬仰的有道大法师,但几曾见过这等阵仗,况且他又是正值血气方刚之时,耳听悉索穿衣声,不由得便想起方才那一瞥,口干舌燥,心下更热。
转念又是大愧,暗道,沉央啊沉央,枉你自居有道,又想做那人中仙,那人中仙便是这等做法么?你若再心猿意马,莫说天下人瞧你不起,便是自己也瞧自己不起。当即暗吸一口气,强行纳定心神,只想就此离去,去得远远的,再也不要见杨玉环。世人都说采花贼最是淫邪,也最是快活,但在他看来,既羞且愧,便似做贼一般,又何曾快活了?
他心想,但愿杨玉环当真以为是只猫,只待她一去,我便从窗户里钻出去,寻李隆基。
“你是谁?若要杀我,便出来。”这时,悉悉索索的穿衣声悄然而止,杨玉环朝屏风走来,边走边道。
沉央心下一怔,杨玉环又道:“你若不出来,我便喊了。”
“是我。”沉央只得走出屏风,目光看向他处。
“果然是你。”杨玉环见他走出来,目光一亮,笑道:“你几时来得,为何又躲在这里?”
沉央仍不看她,说道:“沉央刚来。”
杨玉环咬了咬嘴唇,笑道:“你既躲在这里,那便甚么都看见了?”
沉央面上一热,忙道:“沉央并不是有意窥……”他正要说不是意窥探,杨玉环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堂堂沉央大法师自然不会偷看。他要杀我,你却救得我一命。你,你已救过玉环两回。方才我便猜到是你,要不然,我早就喊了。”
沉央心想,便是旁人我也会救,却不是只为救你,你若要记救命之恩,那也由得你,便道:“你知道是谁要杀你?”
“除了他,还能有谁?”
杨玉环叹了口气,走到沉央面前,说道:“皇帝是他父亲,玉环以前是他妻子,如今是他母妃。他失了太子大位,我又对他绝情绝义,他没了念想,自然恨我入骨。他要出气,不敢杀皇帝,也怕天下人笑话,只能杀我。”说得极是冷淡无情。
沉央向她看去,但见杨玉环满头秀发一半散在胸前,一半披在背后,湿漉漉地,极是诱人,神情却是冷到极致,嘴角微微翘起,不屑一顾。
沉央摇头道:“他许是想杀你,临到下手时,终是不忍。”
“无非是见我生得好看罢了。”
杨玉环也摇了摇头,淡淡道:“他贪爱杨玉环容貌,世上男儿也大多如此,有甚么好稀奇得,他如是杀了我,杨玉环才是佩服他得紧。”说着,定定看向沉央:“你不是来杀我,定也不是来救我。你躲在这里也不为偷看,那,那你是为他而来。”
沉央心知,她说得他必是李隆基无疑,见她如此笃定,他心下不禁一跳,便要说话,杨玉环又道:“世上男儿,莫论是修道的,还是参佛的,又有几人能看破皮囊?不说别人,便说他是九五至尊,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但他仍是贪爱杨玉环容貌。可是你却不同,你看我时,我丝毫不恼。”
沉央心想,你虽美丽,但若说天下男儿见了你无不神魂颠倒,那也太过小瞧人了,天下英雄人物比比皆是,知色而不忘性者,大有人在,只是我也不当与你多说。便即不说话,侧耳一听,屋外静悄悄的,竟然听不见气息声。他心下一奇,便闪到正面窗后往外看去,就见屋外空无一人,只在院门口站得几名宫女。
“没有我的命令,她们不敢进来得。”杨玉环在他背后,掂着脚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