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真人道:“理应不是天地盟中人,二弟虽是多有恶行,但他心性极傲,天下也是无人能出其左右,他既否认,那便与他无干。好孩子,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如此浅而易见的道理,老道却是如今方悟。说到底,不过是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当年,我若是早作决断,大哥,大哥也就不会……”长叹一口气,浑身也即轻轻颤抖,显是大痛大悔。
他二人说话时,茅山派中人、紫阁山中人均已坐在他们身后,冷眼看向正道群豪。
大石头下面,正道群豪乱议轰轰,有人说,自古正邪不两立,正便是正,邪便是邪,与妖邪为伍,那也是妖邪。立即便有人反唇相讥,简直是无稽之谈,就算往日与妖邪为伍,但如今与妖邪为敌,难道也是妖邪,若是如此,怪道而今天下大乱,妖魔猖狂,原是鼠目寸光,容不得人。况且,若不是郭老真人携着茅山派众道友前来,如今你又岂能站在这里说话?
正是,江湖自有纷乱处,人心不一事难谐。
俗话说得好,人心鬼域,天下虽大,人心最是难测,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吵得不可开焦,迟迟未能有得一个公论。这时,紫霄真人起身道:“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诸位却在此争吵不休,难道就不怕天下人耻笑么?”
“紫霄真人,此话不妥,若是不能分得正邪,那又如何除魔卫道?”说话得人是秦川三子之首,名叫隋无鱼,秦川三子本是兄弟三人,在京畿道上颇有侠名,两年前,老二老三均死在天地盟之手,他对天地盟那是恨之入骨。
又一人冷笑道:“隋大侠说得倒是冠冕堂皇,无非是因自家兄弟之仇罢了,若说与天地盟有仇,在座之人,谁又与天地盟无仇?若因私仇而忘公义,那又算得甚么大侠?”
“是啊,是啊,今夜只论公义,不论私仇。”众人嚷将起来。
隋无鱼怒道:“那你说甚么是公义,公义难道便是与天地盟结交?天地盟本就无孔不入,长此以往,谁又分得清是非黑白,是敌是友?”
众人听他说得也不无道理,不禁纷纷点头。
“哈哈哈……”
猛听一声长笑,笑声震得满山俱闻,众人心头咯噔一跳,寻声看去,便见太白真人长身而起,走到大石头下面,朝着郭嵩阳一礼:“郭老真人,有礼了。”郭嵩阳睁开眼睛,还了一礼。太白真人转身面对众人,抱了一拳:“诸位英雄有礼。”
“太白真人有礼。”群豪纷纷还礼。
礼毕,太白真人笑道:“诸位说得都对,但小老儿却听不太明白。”群豪一愣,太白真人又道:“小老儿浪迹江湖,论修为本领不及诸位,论见识广博也是多有不及,本不当出来说话。”
听得这话,群豪脸上不由一热,众所周知,太白真人虽是嬉笑江湖,言笑不忌,但一身本领出神入化,早就是名垂天下的人物。在座之人,除了郭嵩阳郭老真人,谁又敢说胜得过他?至于见识广博,太白真人是个红尘真人,常年累月游历天下,神龙见首不见尾,若论见识,怕是郭老真人也未比得过他。
秦歌笑道:“太白真人说笑了,真人行侠天下时,秦歌尚不知身在何地。真人若是有训,但说无妨。”这一次潼关之争,天策府来了三位上将游侠,分别是秦歌,尉迟孝与萧无道。
“秦少侠抬举小老儿了。”
太白真人笑了一笑,酒糟鼻皱起来,满脸都是皱纹,愈发显得老态隆钟,但满山群豪不敢有丝毫不敬,就见他又转过身去,对郭嵩阳道:“郭老真人冒犯了。”郭嵩阳点了点头,笑道:“真人有话,但说无坊。”太白真人也点了点头,回身笑道:“小老儿只得一句话,那便是想问一句,诸位若论出是非,认定郭老真人与妖邪结交,罪不容恕,那又当如何?”
说完,走到一截树桩旁边,一屁股坐下来,闭上眼睛,再也不多说一字一句。众人心头却恍然一跳,情不自禁向大石头看去。只见大石头上坐满了人,郭嵩阳、沉央、程玉珑,紫阁山中人,茅山派中人,竟占了满山群豪十之三四。
这时,正一盟中人也听出了首尾,骆九天想了一想,朝大石头走去,边走边道:“骆某与天地盟有得血海深仇,五湖山庄满门八十余口,俱是亡于天地盟之手。但私仇再大,又岂能大得过天下苍生?我等当初歃血为盟,便已言道,持心必正,若怀得二心,不入正一盟。”话刚说完,已然走到大石头上,盘腿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