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无卿凝视着夏小满渐行渐远的背影，他来不及看清她的神情。

为什么走的这么快？墨无卿心想，大概是对他不感兴趣罢了。

夏小满的背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墨无卿内心一空，手紧紧握住骨扇，仿佛攥紧的是内心驱使他接着试探下去的冲动。

他明白的，他和夏小满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他们中间，是有堵墙隔着的。

任凭他如何压抑心中的情绪，心底始终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告诉他，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墙砸碎，把夏小满像当初那样关在流辉阁。

他无法阻止父母和师父的离开，但是他可以阻止夏小满。

他的心脏像是被无数的绳索勒紧，喘息困难，整个人仿佛被困在空气稀薄的窄盒子里。

墨无卿的手越握越紧，只听见一声干脆的声响，把他的目光从走廊的尽头拉了回来。

扇子裂了。

他方才艰难迈出去的步子一顿，落在裂缝上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他又缩回了脚步。

她不会喜欢的，不喜欢就不会开心。

墨无卿像是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无力地跌坐在台阶上。

他仰望着那片虚假的星空，想起了父亲和裴言，他们从来不会阻止在意之人所做的决定，也从未阻止她们离开自己。

此刻，墨无卿好像明白了什么，他亲手撕碎了过去的执念。

也是在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对即将离开的夏小满产生了怎样的情感。

这样的情感，不知是从何时落在布满沙砾的地方，悄无声息地生长出了一大片茵茵绿草，无风自动，将荒凉粗糙的地方点缀的生机盎然。

可是，这让他很痛苦，比身负重伤、仅剩下一口气还要痛苦。

他闭上双眼，试图打坐静心，但脸上的表情却始终无法舒展，脑海中也无法平静，各种回忆与将来即将发生的事强力撕扯着他的身体和情绪。

夜深了，他依然无法静下心来。

为排解情绪，他握着斩阎罗在院子中一遍又一遍的挥着剑招，试图通过剑身，将复杂理还乱的情绪斩断。

浑身发力，剑身颤动得如疾风中的劲草，却未有丝毫剑气溢出。

他记着夏小满的话，不伤害这里的一草一木。

此时的夏小满正躺在屋顶上，凝视着失去了银河的黑幕，眼眸如深潭般漆黑。

她能听见剑鸣，心中不禁感叹墨无卿的勤奋，但却又生出了别样的情绪，他如果不勤奋，在魔族人的围追堵截下，还会有今天吗？

夏小满难以入眠，就连打坐也不行，只要一闭眼，各种画面就在她脑海中窜来窜去，其中有墨无卿的身影，有墨怀宴和小白的身影，有各个仙门弟子的身影，有各个凡人的身影。

全部是她在这个世界所经历的事，每个人都是那么的鲜活，每个画面都是那么的鲜艳。

她深吸一口气，在清脆利落的剑鸣声中再度闭上眼睛。

脑子里鲜活的画面陡然变得诡异起来，大背村中的惨状好像撕开了那些色彩斑斓的画布，踩着它们跳了出来，占据了她全部的视线，吓得夏小满立刻睁开了眼睛，怎知睁开眼睛也抑制不住那些画面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看到了被夺取精气的村民，看到了被魔晶所吞噬的林行永，看到了被魔族人杀掉的仙门弟子。

过往的画面像走马灯一般在她的脑海中一一转过，她又看到了永庆山脚下的魔偶，青南城中短寿的城民和深藏地底的魔晶大阵。

浮莲县那孩子死去的脸庞在她眼前浮现，夏小满猛的坐了起来，黑夜中的画面顿时消散，她却像是跟人打了一架，累的气喘吁吁。

夏小满抓紧腰间的乾坤袋，素姑娘送给她的衣服，如今还在里面。

短短五个月，她经历了如此之多的事情，这些事和这些人，仿佛一颗颗钉子，将她一寸一寸的往这个世界上钉。

如今的她，再也无法将自己视为一个来自外界的旁观者。

突然，地面光亮乍起，阵纹攀爬，不停地闪烁。

刹那间，村内气息变得紊乱，随后只听见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一声接一声，如雷霆般响亮，平复着地面上不断闪烁的阵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