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种需求则来源于人族在漫长进化中所丧失的伟大本质,即人会因为他人的存在乃至于认可而感到身心愉悦,将自身置身于万物之中,抛弃个体,使万物得到拯救和肯定’……”
少年念了一段书上的文字,
“……‘这种现象、又或者可以被称之为德行,曾在天道将兴时多有出现,而现如今,这种德行却被趋于琐碎的天道拒之门外,只留下那些贫乏肮脏的满足?
“‘这不禁令人深思,莫非经历了数百万年的历程,圣人时代仍旧是一个强化的野蛮化的洪荒’……”
“他的话有失偏颇。”
刘纲摇了摇头,
“当他说出这些话时,他是以一个居高临下、过于置身局外的态度。
“因为他是特殊的——尽管他是从这方天地中生长出来的,但又与之决裂并超越了它——故而话语中包含着可敬却必须慎重的思想,还掺杂着对于下方的‘不洁’的蔑视。”
“……”
少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此刻终于是转过头来看向了刘纲,那双阴阳流转的瞳孔中流露出几分属于稚童的认真:
“所以你们都不喜欢这种特殊,这让你们陷入了一种可怕的难以控制的不安?”
“也不尽然。”
“那你们为何会来?”
少年眨了眨眼,像个孩子一样说话,
“为何只是因为我身上的非凡者特有的异样光辉而难以忍受,仅凭声色恐怖而莫测便想将我教化?”
“……”
什么?
刘纲沉默了,看着眼前这个少年。
那是自信?不,兴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是一种隐藏在谦卑与温和之下的狂傲——作为一个‘特殊’的狂傲。
…………
“岁月匆匆,几载未见,尔之气场倒是有了云泥之别。”
昏暗的烛光内随着地府中人的到来更加晦暗,沉睡中的杏花楼的人们不自主地裹紧了褥子,刘纲望着眼前的青年,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含任何意味的淡笑。
云仙先上下端详着他:
“你也变了很多,我还以为此后你会寻一处地方自我泯灭投胎重生呢。”
“等等,你之前可没跟我说过你们认识。”
这时,一旁的慕容汐羽皱眉道,视线不善地在两人之间游走。
“嗯,倒是我疏忽了,既然如此,那便在引荐一下吧,这位是云仙先……”
刘纲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微笑着看向云仙先,然后身子出乎意料地挪移,一把将慕容汐羽揽在怀中,
“而这位是家妻,慕容汐羽。”
慕容汐羽被他这出乎预料的举动吓了一跳,那苍白如尸的雪颜飞上几抹羞恼,身体却是顺势依偎在了刘纲胸膛。
这始料未及的一幕更是直接让汾州城城隍大吃一惊,心中直呼过瘾。
“天呐你在开什么玩笑?!像你这种家伙怎么会有夫人?!该死的真是气煞我也!!”
“……”
几人同时看向那做出反应的云仙先。
“你有病吧?”
云仙先眯了眯眼睛,看着搂着夫人、满脸怪异的刘纲,无辜地摊了摊手:
“不然你做这件事干嘛?”
“咳咳!”
气氛因这一幕变得诡异起来,慕容汐羽干咳了一声,一把推开了刘纲,脸上又恢复了那种肃然与冰冷,转而看向云仙先,
“既然你们认识,那便闲话少说了,云仙先,你可知道你现在正身处什么样的地方。”
“汾城?宣水?世俗?”
慕容汐羽皱眉:
“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你可知道你现在住的这个杏花楼究竟有何门道?”
云仙先摇了摇头:“青楼?”
“你!”
眼见慕容汐羽就要发作,刘纲赶忙出面制止了她,笑着缓和气氛:
“看来这真乃缘分使然了,既然如此,不妨就由我来为你细细道来。
“事情要追溯到一年前,汾州突然地龙翻动,同时地脉有变,致使本深深隐于地脉之中的一座仙府位置有所挪移……”
“所以还真是一个古仙的洞府?”
云仙先微微挑眉,想到了今早那个二皇子所说的话,
“你说了‘突然’?”
“不错,不知是何原因,或是这仙府之主妙法无象无形,导致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乃至隐秘,若非是生死簿有所异动,地府甚至未能察觉其端倪。”
“生死簿?”
听到这个词,云仙先终是意识到为什么刘纲也会亲自出动了。
在他的记忆中,生死簿是一个无上仙宝,上面记载着人世间所有人畜的名单,可以凭借此物查到他人的前世今生与功过来历。
“对,生死簿上附有万千生灵的阳寿与阴寿期限,自天道诞生百万年来,唯有历劫成道、洗脱凡躯者方可脱出其中。”
刘纲神情严肃,
“而在那仙府之力融入地脉、逐渐显于现世,汾州的生死之数也被其侵染,导致生死簿上岁月大乱,众多百姓无故暴死,并很大程度影响了此州的气运。
“这绝非意外那么简单,事态诡异俨然发展到难以预估的程度,故而我等曾就此事派出阴游神,想要通过地脉寻到仙府的本体所在。
“然而,尽管已经锁定了仙府位置,这个仙府之中却设置了一种针对阴界之人的排斥禁制,纵使是引动冥宝也难以撼动分毫。
“同时我等还发现,这仙府的玄奥之力正伴随着它的现世而愈发强烈,冥冥之中勾连起的版图极大,似乎具备一定的目的性。
“再联系到先前的种种,我甚至怀疑,作为这个仙府之主的古仙还苟延残喘于世,妄图凭借那些被搅乱生死的生灵命数与气运而再续此世。”
刘纲言语中满是凝重,听他说了那么多,云仙先也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但你还是没说这跟这杏花楼有什么关系,刘大人该不会是想告诉我此间青楼就是那仙府在人世间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