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坝海身上衣服破烂,皆被脱了下来,只留一件小衣。
紫玉当然不想伺候这莽夫,可床下还有邹承白,决不能让阎坝海发现。
她上了前,给阎坝海盖了盖被子。
阎坝海想到阿童最后遗言,再看紫玉心中是说不出的复杂,只道:“我得在此处养些日子,你去别处休息吧。”
她不能去别处。
阎坝海能在邹志尚的搜捕下安然无恙,多半归功于他警惕的性子。若她出去,邹承白恐就出不去了。紫玉只能佯装安抚道:
“无妨,这小倌馆中知道你身份的人,都被阿童带走了。旁人伺候也不方便,我还是留下吧。晚上若有事你也可招呼我。”
阎坝海此刻重伤,倒也没反驳,只阖上了眼。
可紫玉知晓,他没睡。
紫玉手拄着下巴,坐在圆桌边,心中不停的合计着当下的形势。
若山匪真的被连窝端了,阎坝海她就留不得。与其被官捉住,牵连自己藏匿山匪,不如主动报官,反倒没了干系。
可若山匪还未死绝,日后若有人找上门来,紫玉蹙眉。
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山匪,知晓是她报官,一定会报复。
思来想去,夜已深沉,阎坝海身上受了伤,又走了几日的路,竟然愣是撑了这么久,才发出平缓的鼾声,睡沉了。
紫玉一心想把邹承白送走,又恐阎坝海听见,便悄声走到床榻边,伸手在阎坝海面前晃了晃,“海哥?”
阎坝海没有反应,鼾声依旧。
“海哥?”紫玉又试探的叫了一声。
仍旧没有反应。
紫玉这才松了口气,俯身在床榻下,低声道:“出来吧。”
邹承白早就穿好了衣服,紧张的等在床下,终于听到紫玉声音,忙摸索着往外爬。
紫玉见他动作不利索,就爬在地上拉他,比起报复邹承白,她更怕的是山匪阎坝海。若说侯府的日子,她虽然千疮百孔,可总还觉着自己是个人。
成了阎坝海的女人,却让她觉着自己在服侍野兽。
阎坝海虽然没有杀她,还好似什么好东西都往她处送,可不过是把她当个新奇的物件,顺心了好声好气,不顺心了那便虽是掐住脖子,就能要了她的命。
开始经营这小倌馆起,紫玉常常会在夜晚突然醒来,她觉得自己也无法回头的,变成了一头野兽。如今这野兽,因和邹承白的偶遇,似在须臾之间,看到了过往的一丝丝美好。
于是这美好,又唤起了她一丝丝,心底对那从前的留恋。于是,她竟然做出自己都未曾想过的事来,紫玉从桌上拿了荷包,塞进邹承白手里:“回连州吧,马上就走。”
邹承白踉跄的出了门,手中握着的荷包,沉甸甸,似有千斤重。
他邹承白一生遇到三个女人,他因爱着乔倩儿,辜负了林初好,也刻薄着紫玉。
可从盛京出来,他身无分文还能往北,靠的是林初好藏着的银子。
如今他落魄在新松的小倌馆中,竟是紫玉给了他返家的盘缠。
而那他满心满眼看着的,竟卷了他的银子,丢下他跑走了……
冬夜寒风刺骨,邹承白却觉不出冷,心中的悔意如密密麻麻的针,从内而外刺得他体无完肤。他恨过去那个无知的自己,狂妄的自己,那个根本不知何为爱,更不知如何过这一生的愚蠢至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