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和萧霄出去的时候, 活动区中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喊话说自己找到了新规则的,正是那个在教堂中被揍了尖嗓子男人。
此刻他正蹲在活动区墙角的高大立式挂钟旁边,手边的地面上摊开着一张被揉皱后又展开的纸条。
纸条上面写了一行字。
■■&圣*%必须在■■钟声响起之前, 完成他本日所需要做的一件事。
这是一条十分典型的受到了污染的规则。
纸条像是被什么人用水浸泡过似的,上面的字迹晕散开来,形状非常难辨认。
秦非挤过人群蹲在纸条旁边,眯起眼睛观察半晌,勉强认出那个“圣”字后面轮廓模糊的应该是“婴”字。
圣婴。
秦非伸出手指,在虚空中描摹着纸条上的笔画。
“纸条上被污渍遮掩的, 是‘圣婴’的‘婴’。”
5号中年人也跟着挤了过来, 见状立即宣布道。
“这是单独指定给某位圣婴的规则吗?”
金发男子惑然发问。
没人能够给出回答。
玩家们无声地相互打量着,似乎想从其他人的反应中找出答案。
如果这真是单独指定给某位玩家的规则。
那,那个人, 恐怕很快就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然而有人却持有着不同的意见。
“如果, 被遮挡的部分后面不仅仅是单一的答案呢?”
秦非提出了一种新的看法。
“就像是填空题一样,任何内容都可以填入其中。”
这也并非全无可能的事。
“钟声会让人联想到时间, 一天有24个小时,而我们也恰好有24个人。”秦非道。
青年半跪在人群正中,眉目柔和,嗓音清亮, 说话间却莫名给人以一种极强烈的信服感。
话音落,不少人都下意识地点起了头。
秦非之所以会这样想, 是因为在这个副本中, 数字“24”有着很强的存在感。
圣婴有24名, 挂坠有24个, 圣经有24本,卧室有24间。
所有的东西上都有着标号, 不容混淆。
而一天也刚好有24个小时,同样可以与圣婴的数量相互对应。
秦非抬头看向萧霄。
萧霄显然又开始犯傻,一旁的三途闻言却若有所思。
紧接着,她忽然道:“你们看纸条上那个钟字前面,露出来的那小半截像不像‘声音’的‘声’?”
被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觉得,确实是很像声字。
号玩家必须在声钟声响起前,完成他本日所需要做的一件事。
1号对应1声,2号对应2声……以此类推。
若是按照这种推导结果,这规则就变得与每个人都息息相关了。
可是。
“他本日所需要做的一件事。”金发男子摩挲着下巴,“这又是指什么?”
“我们正身处圣洁的教堂中,或许,每日所需要做的,就是向主进行祷告?就像修女所说的那样,保持身心洁净。”
他喃喃自语道。
没人应和,也没人否定。
有的人眉头紧皱,模样茫然,还有的人却明显正在思考着什么。
秦非留意到,那几个面露思索的全都是刚才和他一样去了寝室区、走进过房间里的人。
难道……
想起床铺下的盒子和镜中那个同他面貌一模一样的人影,秦非眸中闪过一丝了悟。
或许,他应该再回一趟卧室,同镜中的那个“秦非”好好交流一下了。
众人心思各异,但,神色最为紧张的明显还是14号玩家。
按照大家刚才推断出来的正确规则谜面,再过不到半个钟头时间,她的任务期限就要到了。
“其实我觉得,也不一定就是这样吧。”
14号是个白胖白胖的女人,30多岁的模样,耳朵上戴着两个水滴形的翡翠绿坠子,看上去非富即贵。
她搓了搓手,视线在玩家们当中轮转一圈,像是刻意想要得到谁的认可似的。
不少人都避开了她的眼神。
只有秦非,神色未变,在女人看向他时,她甚至回视过去,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
女人当即便高兴起来:“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对不对?”
没等秦非回答,她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个13号也没在规定时间前完成任务,他不也没事吗?”
13号玩家正站在水吧旁边,一边听前面的玩家们交流,一边低头翻找着什么。
听14号这样说,他挑挑眉毛:“但,直播刚开始时钟声就响了,或许那次不算数呢?”
这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因为那时玩家们甚至都还没看到规则。
而且这规则毕竟是在休息区内发现的。
说不定,也只在休息区内生效呢?
14号闻言愈加慌乱起来。
她咬着牙,再顾不上和其他人争论些什么,扭动着身体,跌跌撞撞地冲向寝室区。
秦非目送着他走出一段路后,缓步跟了上去。
12号房对面是13号房,斜侧面就是14号房。
秦非走进自己的卧室,站在虚掩着的房门背后,透过猫眼,将走廊上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
14号慌里慌张地冲进房间以后,房中没过多久就传出各种翻找挪移物体的声音。
大约20多分钟以后,女人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走廊上。
她一把拉开房间门,头上浸出的汗水已经将发丝全部打湿,粘哒哒地粘在额头上。
她身上那种带着点尊贵和傲慢的气质此刻已经荡然无存,衣裙上也满是一块块的汗渍,她斜斜倚靠在门框上,双腿不断发颤。
看得出,她实在非常紧张。
而这份紧张来得也十分合乎情理。
因为,14点,马上就要到了。
14号已然不再有多余的精力做最后的挣扎。
她像是一条离了水濒临死亡的鱼,大口大口喘着气。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她的身体一点点下滑,最后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秦非望着14号,心中涌现起些许疑惑。
她在房间里翻找了那么久,难道什么东西都没有找出来吗?
刚才他听萧霄说他房间里什么奇怪的东西也没有,镜中也不见异常,还以为是萧霄自己没有注意到。
毕竟今天的萧霄样子实在太奇怪了,秦非合理怀疑,他从进直播开始就中了什么招。
可是十四号的女人竟然也没有找到东西。
以14号刚才的表现,哪怕她找到了任何一丁点的线索,此刻都觉得不应该这样自我放弃地瘫软在地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的卧室里,同样什么都没有。
难道,萧霄说的是真的?
不是因为他突然变傻才没有发现异常,而是他的房间里的确一切正常。
造成这种区别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走廊上明面虽然只有14号一个人,但实际上,秦非知道,有不少人都正和他一样,透过那道薄薄的门扇冷眼旁观。
这大约就是规则类直播的残忍之处了。
当谜底悬而未明时,想要看见你凄惨死状的,不一定只有观众。
还包括你身旁每一个玩家。
大家的推测是正确的吗?
这条规则重要吗?会致死吗?
谜底即将在30秒后揭开。
30、29、28……
很快。
休息室内的立式挂钟响了起来。
伴随着机械啄木鸟弹出卡槽的机关声,提前录制好的声音在空气中飘荡:
“14点,到了!”
“14点,到了!”
与之同时响起的,还有那道副本刚开始不久时,玩家们在教堂里听到过的钟声。
“咚——”
“咚——”
不知来处的钟声接连敲响了14下,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了14号女人的天灵盖上。
她的脸色越来越灰败,身体颤抖的幅度也越来越清楚。
“吱呀”一声,走廊上不知哪个玩家在偷偷看热闹时没有控制好力道,不小心将门推开了一些,赶忙又将门拉上。
紧接着,钟声停止了。
14号的眼睛倏忽间瞪大。
走廊一片安静,落针可闻,没有人推门出来。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直到距离14点的钟声敲响过5分钟后,依旧什么也没有发生。
14号的眼底这才像是突然聚了光。
她扶着墙壁,动作迟缓地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一种欣喜若狂的表情,接着十分突兀地裂开嘴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像鸭子般低沉又粗哑。
“我没死,我没死……”
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转身回了卧室内。
“砰!”
只有沉重的关门回荡在整条走廊。
嘶……
秦非背靠着门,眉梢挑起,露出了难得一见的迷惑神色。
e级世界直播大厅中。
刚才因为14号女人而离开的观众,正在飞速涌回秦非的视角,光幕前的议论声如浪潮,层层叠叠。
“什么呀?我不懂。有没有大佬解释一下,是这些玩家猜错了,还是那是一条假规则?”
“好没劲啊,我第一次看这个副本,唉,还以为刚才会有一杀呢。”
“别这么急性子好吗?主播没有猜错,那条规则也不是假规则——反正我不剧透,你们自己等着看吧……”
诸如此类有关直播内容的讨论,在秦非那头早已被屏蔽得一干二净。
秦非短暂地打开了一下弹幕界面,短暂地被奔涌而过的“老婆”、“老婆好帅”、“老婆好聪明”洗了一下眼睛,然后又不得不将弹幕关上。
消息实在太多,影响他的视野。
他缓步行至镜子跟前。
黑色的绒布镜帘被掀开,镜中空荡荡一片。
既看不见那个黑化版秦非,也看不见秦非本来的倒影。
秦非:“哟?”
摆烂得这么彻底?
他伸手敲敲镜面:“别睡了,快出来。”
镜中无人应答。
秦非:我敲敲敲敲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