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真的要逼死老臣才肯作罢吗!”
周远达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使劲儿的磕,只一下,艳红的血液就顺着眉骨流下。
周远达的此举暂时震住了季洵,他其实很清楚自己的举动属于无理取闹,属于不顾大局,可他就是想回到思兰身边,他认为自己想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没有错。
但周远达又有什么错呢?按理说,季国是否复国都不影响他的权势、富贵,甚至在陈国他能拥有更多,可他舍弃了一切带自己回到兖州,头上顶着背信弃义的大帽子,与天下对立。
“周叔……”
“陛下,臣逼您登基,是有些粗鲁,但臣……”周远达哽咽了,他深深凝着自己的主子,半晌继续道,“当年,韩国背叛盟约,使得刘氏有机可乘,刘氏处心积虑灭我国、断我皇室血脉、铲我季国望族、害我季国百姓、分我季国国土,如今我们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何错之有?比起韩国的背叛,您对秦国只能算是大恩!”
周远达所述不假,当年季子君若不出兵相帮韩国,不会给刘氏兴兵的借口。刘氏垂涎季国良田已久,几乎倾巢出动,誓要剿灭季国。若非韩国见死不救又主动投靠刘氏,季国不会亡的那么快,稍有喘息甚至还能转败为胜。
“陛下,您说自己如果做不好人,该如何做一国之君。臣要告诉你的是,你可以不是个好人,也能做好一国之君。一国之君是要对得起黎民百姓的,而不是必须对得起自己身边人。”
没有记恨这位主子羞辱孙女的事,周远达呕心沥血,只为季国光复。他自认做到了尽忠职守、不负先帝临终所托,在陈国蛰伏的这许多年,他从未忘记过乡音,也从未忘记过使命。
“说句大不敬的,先帝是个好人,却不是个好皇帝,他太过善良、太过重情重义,如果当初他能更多的为国家考虑,就不会、也不该出兵帮助韩国,季国也就不会有那样的灭顶之灾。”
季洵对父亲已经没有太多印象,此刻周远达的数落也没有激起他的愤怒,他只是看着年迈的老臣慷慨陈词,翻江倒海的心莫名的平静了些许。“我不一定是个好人,但我一定要做个好皇帝”这句话思兰也说过,那时他还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深意,如今经周远达之口说出,他竟琢磨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陛下,儿女情长只是一时的,爱恨也好,喜欢也罢,都是私欲,你要做的是重振季国,让季国每个子民都能安稳的享受儿女情长,这才是你这个皇帝应该做的。如果你只为了自己的私情,而至天下不顾,你连昏君两个字都不配。”
精明的周远达捕捉到了主子眼里的动摇,劝慰的言辞中也掺杂更多的重话。季洵听着他的话,正要反驳,耳边忽的传来一声暴喝:“云烽,刀剑无眼,赶紧放下!”
外公的到来,让季洵动摇的心又摆动几许,他看着外公身后三位陌生的老者,又看了看如释重负的周远达,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幼稚,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连忙把佩剑插回剑鞘。
“外公。”
“云烽,你在做什么!”说话间,孙先已经将周远达扶起,他额上的血迹撞入眸中时,孙先的心五味陈杂,“周兄,云烽少不更事,给你添麻烦了,愚弟在这替云烽给你赔罪了……”
“孙兄言重了。”拖住孙先的双臂使得他无法跪下,周远达瞥了一眼季洵,苍白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孙兄,我等都是季国之臣,理当为陛下殚精竭虑、谋划天下,陛下年纪尚轻,一时沉迷儿女情长也是难免,但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陛下日后一定会做个好皇帝的,我坚信。”
“我们也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