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酒气的冯酷头歪跨在车身上，一手夹着烟，一手抚摸着金黄色的莫西干发型，得意地吹呼道：“要说人家大债哥，那是真正的社会大哥，讲义气，够狠，朋友还多。他说了，咱们A市他能看过眼去的也就那么寥寥几个，其中最值得交往的，就是你们冯哥我。”

李二会不失时机地捧道：“冯哥你应该深藏不漏的，怎么就让他看出来了呢？”

冯酷头吐着烟圈叹气道：“藏不住的，那位大债哥也不是一般人。他那个新场子除了我，咱们市里这片谁也罩不住。这不，为了感谢我，他把自己的坐骑都送我了。”

他在小混混们艳羡的目光里拍了拍屁股底下的摩托车：

“这车你们不认识吧？”

李二会跟一群小痞子一齐摇头。

“这车叫凯旋火箭，出厂价二十几万，你们看看这车灯，这车身，这真皮座套！你们是不知道啊，这车骑上去，那劲头，那速度，刚刚的。那天炸街给交警碰上了，四辆警车七辆摩托，愣是没截住我，转眼就让我甩出八条街去。”

一个染着红毛的小混混腆着脸问道：“冯哥，能借小弟我骑一圈不？”

“去去去！”冯酷头鄙夷地挥挥手，“你连自行车都不会骑，还想骑摩托？”

小混混不死心：“那哥你带我遛一圈呗？”

冯酷头潇洒地掸了掸烟灰，朝旁边几个混在痞子堆里的小太妹挤了挤眼睛：“哥的车，只带美女！”惹得小太妹们一阵嬉笑。

就在这时，街那头走过来一人。这人个头挺高，但是又黑又瘦，穿着件破背心，浑身脏乎乎的，前后都是窟窿眼儿。他胳膊底下夹着个提兜，手里捏着一叠寻人启事，一脸讨好的笑，见人就给，逢人就发。李二会一抬头，忽然叫道：“冯哥快看，大黑！”

“谁？”冯酷头没听清楚，看了看那人，也没认出来。

“哎呀，以前跟咱一起混的大黑啊。你忘了，之前咱们想做个搬家活，去工地找他来着！”

“哦——是大黑啊！”冯酷头得意地笑了笑，当着一群小弟的面，他自然想损一损这个没眼力劲不跟自己混的昔日小弟了。他提高嗓门吆喝道：“大黑，过来！”

正在远处发传单的大黑一愣，下意识往这边一看，立刻拉下了脸。冯酷头乐了：“不认识你冯哥了？叫你过来听见没！”

大黑阴着脸慢慢走了过来，捏着寻人启事的手在发抖。

“哟，不在工地当苦力了，改发小广告了？”冯酷头劈手夺过一张寻人启事，慢吞吞念着，“李休元，男，四十八岁，浙江省……这什么字儿啊这是。这人该不会是你爹吧？”

“这特么是你爹，是你爷爷！”大黑骂道。

当着一群潜在小混混小太妹的面，冯酷头摆足了社会老大的架子：“你小子嘴巴子干净点，几天没见臭脾气长了不少啊，忘了跟我混社会的时候吃香喝辣了？”

大黑呸了一口，抖着手里的寻人启事骂道：“你特么要不要点逼脸了！老子在工地干的好好的，你跟李二会跑去捣乱，烧坏了工地的机器。你俩倒好，拍拍屁股走人了，老子连工钱带存款都搭上了，还欠工头好几万，连我娘看病的钱都填进去了。今天要没有这发寻人启事的活，老子非特么打断你一条狗腿不可！”

冯酷头不怒反笑：“都混到这份儿上了还吹牛B呢。看看咱这摩托车，看看咱这金链子，手表，看看咱抽的这烟。你就是活该，一直跟我混早发达了。有好路你不走，你就是个天生穷鬼的命。还发小广告呢，发小广告的都是社会的牛皮癣，知道不？”

大黑冷笑道：“我要是社会的牛皮癣，你就是国家的艾滋病。别看一时蹦的欢，像你这种人早晚遭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