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拉兹的训导让利特意识到自己的自私后，疲倦再次席卷而来，让他再度沉睡过去。当他醒来时，只有母亲艾琳娜守在他的身边。

“妈妈，我怎么了？能给我一面镜子吗？”利特问道。

“这件事应该是你告诉我们才对，宝贝。”艾琳娜看到他这么快又醒过来，心中欢喜。他的高烧终于退了。

“你的教授们说他们在离开你去守护者的临终床边时你还好好的，但当他们发现你时，你已经陷入了极度糟糕的状态。这五天里你恢复了不少，但我建议你现在最好别照镜子。”

“求你了，我想亲眼看看自己愚蠢所付出的代价。”利特紧握着她的手。

当艾琳娜在他面前召唤出一面水镜时，利特并未显露出丝毫畏惧。

尽管接受了各种药剂和治疗，他的体重仍然严重不足。他已经没有秃斑了，头发正在重新长出来，只是依旧灰白。只有他的眼睛未变，冷淡而漠然。

“索卢斯，我能使用活力激发术吗？”

“我不知道。”她回答，“你的魔核完全没问题，但我担心的是你的身体状况。在燃烧掉如此多生命力之后，大部分健康组织还在恢复中，现在剩下的大多是杂质。我怕你快速恢复可能会引发突破……”

利特心领神会。一夜之间痊愈无法解释清楚，更何况在众多见证人面前释放出这么多杂质。

“看来我终于内外如一地丑陋了。”他残酷地自嘲道。

“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艾琳娜转移了话题。她曾经历过失去亲人的痛苦，深知对于年轻人来说面对这样的打击有多么艰难。

介于他最好的朋友之死以及目前的身体状况，无人知晓他内心的感受究竟如何。对他而言，分享心头的重负或许有助于他康复。

这一次，利特对她坦诚以待，告诉她自己是如何尽力挽救守护者，倾尽所有甚至更多。

“没必要责备我。现在我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既愚蠢又无用，就像我这个人一样。”

“不，你又错了。”艾琳娜躺到他身边的床上，紧紧抱住他。

“愚蠢？是的。鲁莽？确实，但这并非无用之举。你出于爱去做这一切，因为你关心他。如果有机会，我也愿意为我的任何一个孩子做同样的事情。父母不应该比子女先走，那是难以承受的巨大痛苦。”

利特点点头。卡尔对他而言更像一个弟弟而非哥哥，他的死至今仍萦绕在他心头。他又召唤出一面水镜仔细审视自己。也许是失败法术的后遗症，也许是悲痛的影响，第一次，利特感觉到了岁月加诸其身的沉重。

他感到苍老且疲惫，太过疲倦以至于不想再继续这场注定失败的战斗。他想到离开学院，每天在那里只会让他想起守护者，而且他还担心林乔斯会如何惩罚他的行为。

他也想过彻底离开家人，那意味着不再受束缚、不再有牵挂、不再有软肋。他已足够高大可以冒充成年人，凭借自己的魔法天赋，金钱也不是问题。

索卢斯深深担忧他的精神状态。她能感觉到他的思绪在绝望与愤怒之间摇摆不定，利特的平静只是表面现象。过去几天她一直在思索该怎么做。

告诉他真相固然可以提振他的精神，但长期来看呢？如果有亲人突然去世或者病入膏肓怎么办？尽管他拥有强大的力量，尽管他的实力日益增长，但他远非无敌。

索卢斯在利特住院后不久就注意到他的身体正以比之前更强的姿态重建自身，问题在于他的精神世界。它再次破碎不堪，如今灵魂上又刻下一道深深的伤痕，但这同时也代表着他有机会改变。

索卢斯并不想让他成为圣人或英雄，也不想让他忘记过去。她只是希望他能过上自己的生活，不让卡尔的死影响他做出每一个重要决定。

“他需要学会，爱一个人就意味着懂得何时放手。”

“我不确定我对他的感情究竟是什么。可能是爱情，也可能是小女孩渴望独占父亲的幼稚愿望。除了他教给我的之外，我对人际关系一无所知。”

“也许我只是害怕一旦他有了真正的女朋友而不是高中时期的恋人，我们就会渐行渐远。即便那是爱情，即便他对我也有同样的情感，我却无法给他任何东西。我可以哭泣，可以恳求他不要跟弗洛里娅在一起，但那样做只会显得残忍而又自私。”

“她可以给他我不能给予的一切：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一个真实的拥抱，也许还有爱。我不在乎他选择做什么，只要他别因为害怕受伤而自我惩罚就好。”——她在心里想着。

生活的讽刺意味的确扭曲。正是因为巴尔科尔的过去，我家人才受到如此严密的保护，然而也是因为他，守护者才离世。我必须记住，在杀光他所珍视的一切、在他眼前摧毁一切之前，要先感谢他。——利特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