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文楼的青年将手中的黑子扔进了棋盒里,笑着说道:“父王,儿臣已经无计可施,只好投子认输了。云阙已经醒了,父王是不是去看一看他?”
中年人悻悻的将手中的棋子也扔进棋盒里,不悦的说道:“莫名其妙跑出去,整的一身是伤的回来了,北境战事吃紧还等着他去抚平呢,又不知道要静养多久了。”
登文楼急忙起身,走到跟前将父王扶起来,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父王对于这位从民间来的四弟一直观感不佳,不过国内的很多战事还不得不仰仗他去领军,所以明面上对他十分亲昵,但是私底下,尤其是在自己的面前,父王从来不掩饰对他的不喜。
登文楼小心的扶着父王,走出了后花园,在门口登上了停在御道边上的车辇,一路往西而行,穿过了十几重宫苑,来到了一处玄金色调为主的宫殿之前。
进门之前,皇帝登桓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神色,摆出一副关切和欣喜的表情,进门之后轻轻地说道:“太医,朕的云阙怎么样了?”
屋中病榻之上,登云阙挣扎着要起身,但是被两步赶到跟前的登桓扶住,登云阙虚弱的说道:“父王,儿臣身子不便不能起身行礼,还望父王恕罪。”
登桓好言劝慰道:“无妨,无妨,皇儿你好好躺着。你能醒过来就好了,当时你被人送回来的时候,满身鲜血昏迷不醒,额头之间还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将朕可吓坏了。”
登云阙赶紧回话道:“儿臣不孝,让父王担忧了。儿臣出门之时遇到了一位高手,被他一路追杀回了国境之内,在南边戍城之中被他打伤。不过儿臣身子骨强健,很快就能康复的,请父王不用记挂。”
之后两人的谈话,真就是尽显父慈子孝君正臣明了,登桓一个劲儿的让登云阙好好休息凡事不理,养好身体才是重中之重,登云阙则表示边关战事吃紧,自己时时心焦恨不得现在就痊愈上阵为国尽力。
两个人聊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到最后双双心满意足,登桓转身离去,临别前嘱咐登云阙好好休息养好身体,登云阙则表谏父王注意身体,切勿为国事过分操劳。
登桓和登文楼离去之后,登云阙面上的殷切神色一下就收了起来,就连原本重伤卧榻的身子都坐了起来。他坐在床上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感觉无恙之后,这才从床上起身下地。
之前挡司马拥豪那一刀的时候,登云阙拼尽了全力,双臂臂骨寸寸折断,伤的乃是最严重的。所以他起身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试了试自己的双臂是否无恙。
确定无事之后,他才开口招呼外面的人进来,闻先生早就在外面等候多时了,进门之后,就将登云阙适才吩咐下去要收集的邸报呈了上去。
登云阙拿过之后,一页页的翻看,眉头也越皱越紧,看完之后,他手上冒出一阵火光,将邸报烧了个干干净净,这才开口问道:“这些消息来源,可都准确?”
闻先生见他面色不悦,躬身回答道:“禀殿下,因为他和凌云殿的关系,这些情报绕过了凌云殿,所以来路驳杂。但是经我筛选之后,该有九成的可信度。”
登云阙皱眉说道:“那就是说,还有一成可能是假的了?那这李元锦到底死没死?”
闻先生回答道:“李元锦被殿下一枪贯胸之后,我也没敢再多久留,万幸赶在成肆封楼之前逃了出来。离开青白山的时候,我确实看到了他落剑如雨,那样的消耗,不是他一个金丹境可以支撑得起的。”
“所以邸报中说,他因为过度消耗精血和寿元,导致之后重伤不治,我觉得很有可能是真的。纵然天真的手段再高强,总不能将寿岁虚耗透支的人也救回来吧,何况青白山距离上清宗何止千万里。”
“之后我数次卜卦,显示的都是他生死游离,再结合这些邸报来看,那李元锦九成是死了。”
登云阙沉吟了半晌,再度开口道:“若是他死了是最好,但是若是他没死,现在他得了天通心,再加上那件引导他去青白山的气运之物,他的气运累计,怕是已经威胁到我的运程了。”
“闻先生,万事都要以最坏的打算去准备,以你所见,我下一步应该如何?”
闻先生伸手掏出自己卜卦用的龟甲,躬身行礼道:“殿下稍待,容我先卜上一卦。”
登云阙微微点头,闻先生立刻开始摇卦问卜,仔细排象之后,才万分疑惑的开口道:“奇怪奇怪,这卦象显示,殿下您要去一处山水相依之所,找一个与您有极恩极仇,命里极贵极贱之人收做徒弟。”
“徒弟?”登云阙皱眉道,“收一个徒弟,就能够改换我的运程?真有这样气运厚重之人,我直接将他的气运夺走不就好了吗?”
闻先生摇头道:“这一次的卦象显示直白,上卦为师卦,下卦为蒙卦,乃是注定的师徒象,若是不依此卦,就会毫无裨益,甚至还会反噬也说不定。”
登云阙皱眉道:“就算是要收徒弟,但是这卦象显示的,光是山水相依之地,这世间就不知凡几,再加上这极恩极仇极贵极贱的奇怪要求,我该到哪里去找这个徒弟呢。”
闻先生答道:“之后之事,只能我择日再度起卦卜算了,殿下莫要心急,这卦象显示,少说还有两三年的时间才能遇见您那位徒弟。”
登云阙点头道:“也好,刚好我也能趁着这时间好好修养一番。这司马拥豪的刀意果然难缠,虽然外伤好了,但是刀口之上还有丝丝余劲,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会酿成大患。”
登云阙自额头起,直直他下腹处,有一道一线往下的细细伤痕,宽不过发丝,只比他肤色略浅,将他均匀的分开两半。
若不是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这道伤痕,但是在登云阙眼中,这道伤痕就是横亘在他身体大地上的一道鸿沟,若是不能将其合拢归正,他的体魄就一直有裂隙,达不到圆满如意的境界。
身为煅精之人,若是体魄有伤未愈,那么心神之上就会有纰漏,出手之时劲力不全招式不到,对他来说,可能就是生死大忌。
闻先生的面上一阵阵的不自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登云阙见到之后开口道:“闻先生,你还有什么事情要说的吗?但说无妨,何必吞吞吐吐的呢?”
闻先生这才谨慎的开口道:“殿下,据雷音寺那边传报,心诃师父出事了,可能在近三百年内,都无法出手照应到您了。”
登云阙眉头紧皱,开口问道:“出事了,师父他怎么了?”
闻先生沉声应道:“据说心诃师父让人打成了重伤,一路从擎岳洲追杀回了龙腰洲。他胸口中剑,身上被红莲业火烧灼,而且...”
登云阙不悦的说道:“而且什么?快说。”
闻先生的声音都低下去了三分,“而且他头颅被斩,胎光遗失,境界大为折损。”
登云阙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出声惊呼道:“什么?!师父他不是去缠住天真,不让他到青白山坏本王的事吗?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究竟是谁暗害本王师父?”
闻先生低声道:“寺里对于那人只字未提,只说此事就此作罢,只当没发生过,看来出手的那人,肯定是一个来头不小的硬茬子。”
登云阙皱眉道:“看来这事情免不了还是和天真有关,莫非那李元锦当真是本王命中魔星,时时刻刻都能牵绊着本王?”
闻先生回道:“殿下不必多虑,那小子受了那么重的伤,恐怕早已经身死魂消了。就算没有,他现在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殿下乃是天潢贵胄,且不可因为他动摇了自己的心神。”
登云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沉声的点头道:“闻先生说的是,是本王心乱了。还请闻先生为本王好好卜算一下那位徒弟究竟该如何寻找,本王要好好休息一下,调养一下身上的伤势,你先下去吧。”
闻先生抱拳唱喏,慢慢的退出了大殿之中,将门轻轻地带上,只剩下登云阙独自一人。
登云阙单手一挽,天战枪被他握在了手中,只是枪上晦暗无光,再不复之前金光闪闪的华贵样子。
这也就算了,更为凄惨的是,天战枪已经从中断为了两截,登云阙双手将两截枪身拼到一起,接口处还能看到一道深深的刀痕,不知道登云阙要花多少时间和气运,才能慢慢的温养回来了。
登云阙的双手青筋暴起,原本对上的枪杆断口也因此被他再度扭开,他阴沉着脸,紧紧的盯着手上的断枪,含恨的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名字。
“司马拥豪!”
“李元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