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北境来了大约有一万人,此刻几百人下山围在岸边,一看见徐振英,就齐刷刷的全部单膝半跪,声音振聋发聩:“恭迎昭王殿下入主北境!”
紧接着,便是山头上的人在遥遥响应。
“恭迎昭王殿下入主北境!”
这一声声的呼喊,回荡在山林之中,惊起丛林之中的飞鸟振翅而去。
见此周厚芳连忙拿出准备好的铁喇叭,徐振英接过后举到唇边,声音中气十足,回荡山野,“诸位请起。今日是南北大融合的好日子,从今天开始,诸位便是我徐振英的子民,更是我的兄弟姐妹。诸位镇守北境多年,浴血奋杀,抛头颅洒热血,将鞑子挡在关外,这份功劳大周朝不认,我认!从今天起,你们就是金州府的士兵了,你们将享受和金州府士兵一样的待遇!我徐振英也向各位承诺,绝不让英雄流血又流泪!我郑重的在这里承诺,只要我徐振英在位一天,你们军饷在每月十五按时发放,绝不拖延!全饷之军,就该所向披靡!希望北境的战士们也拿出你们的看家本领,让金州府的老百姓也看看,咱们北境的士兵们是何等的骁勇善战!”
——战!战!战!
——战!战!战!
漫山遍野的将士们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怒喊着、咆哮着,表达自己的激动情绪,他们高举手中武器,声音汇聚成海浪,从四面八方而来,震得耳膜几乎要碎裂。
而周厚芳他们也是跟着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拿上武器跟士兵们一起冲锋陷阵。
倒是林老在人群中慢慢走到赵毅跟前,小老头还捋着胡须,笑吟吟对赵毅说道:“赵将军,投靠我们殿下不亏吧。小老儿这两年内给你写了十几封劝降信,你从来不理会,现在这是终于想通了?”
赵毅淡淡一瞥林翰。
这两个人算是老相识了。
林赵两家都算是汴京城内的勋贵人家,祖上发家,荣耀维持近百年。说起来,这赵毅也曾在国子监里待过一两年,自然也知道国子监的祭酒林翰是个孤僻、有趣且离经叛道的老头。
只不过后来跑去从军罢了。
两人并无过多的交集。
倒是没想到,时隔十几年,两个人竟然有同心同德的一天。
“昭王殿下…风姿绰约,才华横溢,心怀天下,确实比周家人更能坐得住这天下。”
“唉。你总算是想开了——”
赵毅眼中似乎有一抹欢喜、有一抹茫然、又有一抹悲伤。
他欢喜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
茫然于未知的将来。
悲伤于周家人的下场。
毕竟主仆一场,若非逼不得已,他实在不愿和周家人刀剑相对。他的背叛,无异于是压垮大周朝的最后一根稻草。
大周朝的繁华,终将成为黄粱一梦。
取而代之的将是这个崭新的,由徐振英带领的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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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北方和谈的消息传入京城的时候,老百姓们竟是一点也不慌。
徐振英声名在外,即使遥远如汴京城,即使底层老百姓没用过金州府那些昂贵的新物件,可与百姓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如岚县猪、牛痘疫苗这些,还是通过走商、茶馆、报纸等无数个平日里不起眼的途径不胫而走。
于是,汴京城里的老百姓都知道,西南那边有个了不得的反贼,势力很大,且颇有明君之相。
老百姓们的想法很简单。
只要反贼进城以后,不烧伤掳掠,能让他们平静的过度,他们并不在乎谁当皇帝。
谁当皇帝,也不影响老百姓一日两餐。
而当那被大周朝严令禁止的月报又悄悄流传开时,无数人就已经知道,北面和谈成功了,赵毅将军叛变了,汴京城很快就会成为徐振英的囊中之物——
老百姓们倒是不慌不忙的,甚至还有人在茶馆里悄声议论着这位很快就要打来的女反贼。
——来了也好,这些年日子不好过,说不准换个皇帝就好了。
——不得了,听说那女反贼有百万大军,挥一挥手,便有天兵天将下凡相助。
——乱说!其他的我不知道,但是听我那金州府的表叔说,他们那边老百姓过得那都是顿顿五花肉的日子。那猪肉跟不要钱似的。他还说金州府比汴京城还要繁华数倍,那边的老百姓们各个腰包顾得流油!
——比汴京城还要繁华?那不至于吧,这汴京城来天子脚下,这世上怎会有比汴京城还要繁华的地方?你说江浙那边,或许我还相信。金州府可靠着黔州不远,那就是个鸟不生蛋的穷乡僻壤咧!
——兄台,这你可就有所不知了。小生有幸去过岚县一次,那边就如人间仙境一般,什么钟表、水泥路、岚县猪就不提了。光是那边的街道,马车成群,却半点脏污也看不见。即使是下雨天也不会脏了鞋袜,干净得就像是皇宫一般!
众人哄笑开来,都纷纷嘲笑说话这人没见过世面。
这汴京城的街道长什么样子大家又不是不知道。
这逢年过节的,或是一下雨,那些陈年老泥和便溺物便会被冲到街面上来,不说美不美观,光是那个味儿就够人受的了。
啥街道能干净得像是皇宫一样?
这说得也太夸张了。
“其他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这女反贼可从来不滥杀无辜。人家每夺下一个城,手底下的人那都是规规矩矩的,丝毫不会扰民,凡是趁机闹事的那可都是直接砍脑袋的!”
“这说得倒是没错。别像六年前藩王进城那般,又是杀人、又是放火、还有趁乱抢劫偷盗的就好。只要她进城安安静静的,谁当皇帝关咱们什么事?”
“嘘,这话可说不得,小心被禁军抓了去!”
“哟,现在他们还有功夫抓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我给你们说个大的,我那当禁军的表弟说,这几天宫里的人都跑得差不多了!那些太监宫女们也是狠,好多偷了主子家的金银细软直接逃了!”
周围人被唬了一跳,“守卫的呢?平日里那皇宫守得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守卫的……”那人也是道听途说,如今被人追问只能支支吾吾,“守卫的也跑了呗。都知道那位女反王马上要来打咱们汴京了,这一看就打不过,只有跑呗——不信你们自己去午门那边看,看看是不是每天都有往外跑的太监和宫女!”
如今正是草木皆兵的时候,偏汴京城的百姓却不怕,躲在茶楼里看热闹议论政事,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虽说汴京城地处大周中心,百姓们自然矜贵一些,却也更容易见识大场面。以往宫里只要夺嫡、宫变、篡位等事情,汴京的老百姓那是早早就得了风声躲在屋子里,还得紧闭大门,全城戒严。
若是谁在暴乱中死了,那只能叹一句,运气不好。
可这回来的反贼就不一样啦!
据说不仅不杀人,还喜欢百姓们讨论政事呢。
而此刻,街道上传来一阵骚动,不远处一队身穿银色铠甲的士兵们提枪而过,领头的将军骑着马,飞速穿越在人群之中。
“呀,这好像是陛下的那支军队——”
“看什么看,还不回家躲起来!小心别被伤及无辜!”
“对对对,别看热闹了,都赶紧回家。金州府的那位反贼不杀人,有些人可不一定了!你们且看着吧,这汴京城就要乱起来啦——”
敬嫔的宫殿内,她原本就冷清的宫殿,此刻却因为汴京城内的传言而变得更加冷清。
原本他们这些先帝的嫔妃,按理说要么殉葬,要么搬去东面居住,可周勉因为金州府的事情焦头烂额,加之赵毅的背刺一刀,彻底让前朝的人傻眼,此刻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这太上皇怕是也没有心思来处置他们这些嫔妃。
汪秋霜手底下一共六个宫婢,六个太监,而自从北方合谈胜利的消息传遍汴京城大街小巷,甚至传入宫里的时候,汪秋霜就已经明显察觉到宫内的人心浮动——
这些宫人们做活的时候明显不用心了,要么独自发呆,要么三五成群窃窃私语,要么开始没规矩的到处乱窜,似在打探情报。
汪秋霜自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不动声色的将贵重物品藏了起来。
而这才第二天,她的宫里就消失了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