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场地震起,无衣给枝知讲了他如何成为路采薇,然后怎么和羡林一家重逢,以及后来发生的事。但关于他在动物体内挣扎的那几年,无衣没有说,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了,他突然发现说不出口。也许是觉得自己曾经是动物而羞耻,也许是不想枝知担心,也许只是不想再回顾那些往事,害怕被人问起,不知如何回答。
但是他显然有点多虑了,对于他的那些过往,枝知耐心听着,一句话也没有问,没有问他的感想,没有问他的经历,没有问他告诉过谁,没有问他是怎么让其他人相信自己的。枝知专注地望着他,听着他说。这反而让他心里发毛,渐渐不安起来,于是先问道:“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记得很久之前有过这类报道,讲新出生的人拥有已死之人的记忆,记得自己生前的家,那里的父母亲人,甚至可以流利地说出当地方言,我一直以为是作假,但现在我相信可能真有其事。”
无衣没有想到枝知是这样想的,他只是拥有了徐无衣和路采薇的记忆吗?那些事难道不是他亲身经历过的吗?
枝知说的那些新闻,无衣也知道,他早就在网上找遍了相关的所有事,希望找到和自己有相似经历的人,想看看他们有什么不同,他们的奇特之处是否已被解密。但可惜所有这些后面都已被证明的假的,或者他凭着经验很容易就看出是假的。
有些事你没有经历过可能会无法判断,觉得好像是那么回事。就像枝知看那些人和事,看着他们说前尘往事好像和无衣说的没有区别,都像是真的,是在说自己经历过的事。枝知无法区分,但无衣可以,他可以很轻松得判断出真假。
一个真正经历过的人,他知道他不会说出那些话,想象总有漏洞,但现实没有。正是这些支撑他走下去,他相信自己没有疯,一切都不是幻象,因为没有漏洞。
无衣有些犹豫,要不要讲出自己在动物身体里的那些经历和感想,正是那些让他此生不得安宁,只有不断努力为动物争取一点点权益,他才能有片刻安慰。
看他欲言又止,枝知说道:“无衣,没关系的,这样没什么不好,也许你觉得负担太重,但这未必不是你的财富。你知道的,我的耳朵随时为你敞开。”
第一抹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无衣抬眼望望外面,像是下定决心般站起来,对枝知说道:“嗯,我知道。我们回去吧!”
“嗯。”枝知也站起来,环顾四周,一切都和他们昨晚刚进来一样,好像他们不是在这里呆了一晚,而是刚进来。他们昨晚回来就一直坐在沙发上,带来的行李都没有打开,床也都是整整齐齐的。
简单洗漱之后,他们订好了回程的机票,正准备出门,迎面遇到了昨天接他们的那个人。
“路先生,梅先生昨晚去世了,他有遗嘱给你们。”
“?他。。。。什么时候?”昨晚他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啊,怎么会这样,是自己说话太决绝,打破了他最后所有的希望,是自己亲手掐灭了他生的希望吗?
“你们刚走后不久。”
无衣听到有些生气,为什么不叫自己,但马上又想到,自己又凭什么呢?羡林还不一定相信自己呢,但他又为什么给自己留遗言,为什么昨晚不说?会是什么呢?
再次来到梅宅,感觉和昨晚的区别很大,晚上灯光灰暗,觉得这里的风格是低调内敛的,也是昏沉压抑的,和昨晚的病人很像。可现在,这里却是科技感十足,感觉活力四射,充满生机和斗志,是张扬和开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