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一凡的话,让佟思雅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她不禁有些激动,追问道:“是吗莫哥……我、是不是长得……很像你见过的某个人?”
那个人,是不是姓宁?
莫一凡想了半天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他隐约觉得,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的话,对靳野是一种冒犯,毕竟佟思雅是靳野的妻子,而他是靳野的好朋友。
理应避嫌。
于是莫一凡笑道:“可能是我看错了。”
然后他就转移了话题,和靳野聊起了以前在乡下呆的日子。
佟思雅也没好意思追着莫一凡问。
但想着莫一凡是靳野的朋友,以后要是莫一凡能想起来的话……也是个办法,她也就不再纠结了。
靳野和莫一凡相见恨晚。
他们的成长经历非常相似——莫一凡是遗父子,母亲柔弱多病,在情感寄托上,莫一凡可能比靳野强些,但在成长环境里,靳野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莫一凡则从会走路起,就需要照顾病母。
但也因此,莫一凡对母亲的感情很深。
大约是两个男人聊了很多以前在山里打猎、摸鱼的事儿,令莫一凡又想起了过去的事儿,然后就不可抑制地回忆起已经去世的母亲。
“我娘身体不好,但手可巧了。”
“我捞的那些小鱼小虾,她全都掐头去尾的晒干了、攒起来,配上辣子和紫苏炒香了……味道超好!”
“她还会挖魔芋根,做成魔芋豆腐给我吃。那玩意儿蜇人,每次做完,她全身都会起一层疹子,我都不让他做,可她想着我爱吃,背着我偷偷的做。”
“我出生的时候太折腾她了,她差点儿死掉。想着我还没出生就已经没了爹,要是她也死了,我肯定活不成,她才厚着脸皮像个叫花子似的,到处求人家给她一点儿吃的……她拖着病弱之躯活了下来,我也才活了下来。”
“后来,她央请族长出面,为我说了一门亲事……当时她很高兴地告诉我,以后等我成了家,她就再也不怕哪天睡过去醒不来了。就算死了,她也会高高兴兴地去见我爹,她还要特别骄傲地告诉他,说她一个人也把儿子拉扯大了……”
“结果——”
说到这儿,莫一凡的话戛然而止。
佟思雅与靳野对视了一眼。
莫一凡眼圈儿红红。
浓眉大眼的壮实男人垂下了头。
过了好一会儿,他发出了一声似是而非的啜泣声,又很快收住。
“说起来,弟妹真是手巧啊,”莫一凡转移了话题,抬起头笑着说道,“这样的手艺,比我们原来在部队里的炊事兵都要好!”
佟思雅心里一动,赶紧接过话题,顺势往秦晓芳那边儿靠拢,“嗐,谁让我天天在家呆着没事儿干,除了花点儿心思做做饭,就是听听左邻右里说说家常、看看热门……”
莫一凡很上道,顺着竿子问道:“是吗?说来惭愧,我来片区上班一个多月了,还不太清楚咱们这儿的情况呢,弟妹也跟我说说,咱们胡同里,最近都有哪些新鲜事儿吗?”
佟思雅立刻把秦晓芳的事儿说了。
莫一凡沉默不语。
佟思雅和靳野交换了一个眼神。
过了好一会儿,莫一凡终于开了口,“老弟,弟妹……我以前,也认识一个叫秦晓芳的人,也不知道……跟住在你们斜对面的这个秦晓芳,是不是同一个人……”
佟思雅说道:“住我们斜对面的那个秦晓芳,是X省枫叶乡三白村的人。”
莫一凡笑了,慢悠悠地说道:“还真巧,我和秦主任家的这位保姆还是老熟人。”语气里含着难以忽略的咬牙切齿。
佟思雅适时地露出惊诧的表情。
莫一凡一字一句地说道:“不巧的是……我就是那个,秦晓芳同志的前未婚夫。”
佟思雅张大了嘴。
她早猜到莫一凡就是秦晓芳的前任未婚夫了。
而莫一凡选择了直接承认,这既是对朋友的坦承,同时也很爽快地承认他和秦晓芳有仇。
这……
也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意思。
佟思雅很欣慰——这证明着,莫一凡是个光明磊落的人。靳野能结交这样的新朋友,是靳野有眼光!
莫一凡又对靳野和佟思雅说道:“老弟,弟妹,我认识秦晓芳这事儿,你俩暂时别外传。主要是,我看最近秦晓芳和刘雄生(刘麻子)的官司不断,不想趟这浑水。”
靳野和佟思雅点点头。
莫一凡吃完晚饭,又放下十五块钱和一叠粮票、油票之类的,全都交给了佟思雅,“老弟、弟妹,这十五块钱是这个月的伙食费。这些粮票什么的,都是单位发的,我一个单身汉连煤炉子都没有,这些票对我没用,你们拿去买米买油吧。”
说着,莫一凡起身离开。
靳野去送他。
佟思雅牵着小老虎的手,也跟了出来。
她主要是想看看,秦晓芳是不是还被刘麻子给堵在外头。
不过,这会儿外头静悄悄的,秦晓芳不在,刘麻子也不在。
莫一凡将自行车推出靳家院子,朝靳野道别,便骑上自行车走了。
隔壁胡大婶听到动静,急忙推而出,见了靳野便喊,“小靳!小靳你过来一下!”
靳野过去了。
他一走,站在院子里的佟思雅就看到,斜对面的秦家院门裂开了一条小小的门缝。秦晓芳的脑袋伸了出来,朝着莫一凡离开的方向张望着,眼里流露出疑惑、震惊、恍然大悟、期待、悔恨的神色。
没一会儿,靳野端着满满一大碗青椒紫苏焖鱼块过来了,对佟思雅说道:“这是婶子给我们的……外头冷,你俩先回屋里去,我把这碗腾好了先洗干净给婶子还回去。屋里的碗你也别动,一会儿我来洗。”
佟思雅应了一声,牵着小老虎回了屋。
她把小老虎抱起来,放在火箱旁边的小竹床里。
竹床是靳野亲手打造的,大约一米长、一米宽,四周是小栅栏,里头铺着厚实的棉垫。
小老虎坐在里头,摆弄着爸爸妈妈给他做的玩具——全是不同形状、大小的木块做成的积木,是靳野从蒋哥那儿淘回来的做家具的木料的边角余料做的。
之所以给小老虎做个这样的玩乐床,主要还是怕孩子冷,也是为了给他一个玩乐的空间。
佟思雅则坐在沙发上,双腿探进火箱里,膝上盖着小薄被,一手捧书,一手拿笔,认真的学习。
——虽说她是以陪读的家属身份来的京城,但她并没有荒废时光,一直在家认真看书学习。
没一会儿,靳野做完家务回来,也坐在沙发上看书学习。
一家三口各看各的书、各完各的……
直到小老虎困了,开始揉眼睛。
靳野这才抱着儿子,父子俩在屋里疯玩了一会儿,直至微微出汗,这才去打了热水过来,用毛巾蘸了热水又拧干,把儿子给擦洗得干干净净,给他换上衣裳,抱上楼去哄睡。
直到儿子睡着了,靳野这才下了楼。
佟思雅还在看书。
不过,她笑问他,“你今天是故意喊莫哥来家吃饭的?”
靳野一笑,“他人挺好的。”
佟思雅当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