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中央台的新闻联播播放了一条消息：从即日起中国人民银行取消外汇卷FEC，外宾在中国一律使用人民币。第二天一大早，所有的翻译都集齐到了文化斋，每个人手里都多少有些FEC，看了新闻大家都慌了。

嫂子手上更多，以前大家都想留着，好为将来万一家里有人出国能换美元，因为当时普通人是不能用人民币换美元的。结果现在外汇卷砸在手里了，嫂子说：“这一向都没看到这条街那个换外汇的小伙子了，听说被警察抓起来了。”

于是，嫂子就关了画廊的门，带着翻译们来到东大街找专门换外汇的人。东大街常年有很多小伙子，每个人手里拿着一张小面值的外汇卷或者美元，在路上来回吆喝着：“换外汇卷，换美元，比银行高。”路过的人都知道这事，知道这就是换钱的黑市，合不合法人们不管，反正比银行给的高，不少人都在他们手上互换。

嫂子带着大家找到了这些专门换币的“黄牛”，今天他们每个人口供出奇的一致，都说：“可以换FEC，但现在全国的是1比1，爱换不换。”大家说：“以前都是1比1.4的。”黄牛们说：“外汇券已经被国家取消了，现在不换以后就是废纸，给这个价是良心价。”大家都被他们的话吓到了，争先恐后地把自己的外汇卷一股脑地都出手了。

一个月之后，又有人在鼓楼大街收外汇券，大家跑过去一问，都傻眼了，按1比1.5兑换。原来，国家公布外汇券不能流通以后，外汇券就进入了收藏领域，因为它是中国独有的具有政治色彩的纸币，很快就成为收藏家追捧的对象，现在比以前价还高了。

嫂子和翻译们后悔不迭，尤其是嫂子，手里存的比翻译们更多。金家比别的家庭富裕，早就为日后出国做了打算，还高价从别人手里换过外汇券。嫂子感慨地说：“换汇、炒汇都不是普通人能玩的，咱们都是人家案板上的肉，任由人家宰割。”

嫂子还顺便讲了这条街专门换汇的小纪的丑事，小纪专门干换汇十年了，被抓、被罚都是家常便饭的事。小纪好不容易攒了20万的家底，前一阵子在广州去出手。

结果小纪人太嚣张了，包了个小姐在宾馆睡觉，早上起来发现头底下枕的皮包叫小姐给拿跑了，里面的20万外汇券都没了。小纪虽然报了案，警察先把他抓起来了，一是嫖娼，二是倒卖货币，也得关好几年呢。众人听了都唏嘘不已。

又过了几天，孔文龙想起来自己还有200法郎一直没机会用，自己也不可能去法国，干脆也拿到东大街换了算了。孔文龙就和赵红玉一起到东大街找黄牛去兑换，离开画廊时他问过嫂子，嫂子告诉他这几天法郎是1比1.3。

孔文龙和赵红玉到了东大街找了个黄牛一问，对方先问：“你带法郎了没有？”孔文龙说：“当然带来了。”黄牛说：“先拿出来看看，别没有去瞎问。”孔文龙掏出法郎让他看了。黄牛就领着他往一个工行的储蓄所走，孔文龙说：“就在这一换就行了，用不着进去。”

黄牛吓唬他说：“这几天警察查的严，大街上不方便。”孔文龙只好和赵红玉跟着他走进了储蓄所，马上身后又跟进来好几个黄牛。这时里面一个黄牛的头头说：“今天法郎价突然大跌，只能给你1比1.1。”孔文龙说：“我来到时候刚问过还是1比1.3。”

那个头头一招手，呼啦一下子八九个黄牛就把他和赵红玉围起来了，显然不换也得换。赵红玉吓得紧紧地抓住孔文龙的胳膊，孔文龙一想也就少几十块钱，不至于和他们拼命，明知吃亏也就硬着头皮换了。

回到文化斋，孔文龙给大家说了这事，大家都骂黄牛太缺德，和明抢差不多。嫂子说：“幸亏咱们那天人多，否则也被他们坑了。”严有才说：“你庆幸吧，他们人多，要是给你抢了你也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