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殿的宫女太监见状立刻齐齐跪下,苦苦哀求周冉意振作起来,其情真,其意切,恐怕是铁石心肠也不由得动容。
周冉意苦笑了一声:“是我病糊涂了,竟这样胡言乱语,倒让你们伤心了。都起来吧,你们先出去,我和先生有些话要讲。”
宫人们排成两排长队,像两条细流般缓缓流出,深棕色的大门被吱呀一声关上,留下宋远知掐着自己桌子下的手直至发白泛青。
周冉意久未见阳光的脸苍白而憔悴,两颗晶莹的泪珠挂在眼睫上似掉非掉,她动情地说:“先生,我这一生,父慈母爱,夫妻和顺,儿子也聪明懂事,本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我只是……我只是放不下他们!我走之后,他们不知道会多伤心,再也没有人陪伴他们,照顾他们,如我一般体念他们,他们一定会过得很辛苦……”
她一把抓住宋远知的手,恳求道:“远知,我叫你一声远知好吗?我看得出来,你是喜欢皇上的对吗,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也是有你的,我不信你感觉不到。我求求你,帮我照顾他!还有我的孩子!那孩子也一向尊敬你,他最听你的话了,有你照顾他,我就可以放心了……”
是什么样博大的胸怀,才能去恳求情敌嫁给自己的丈夫,更是什么样的慈母心肠,甘心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给情敌来照顾?宋远知心中混乱一片,全然不是滋味。
可她又怎么会明白,自己那颗为了柳怀璟低到尘埃里的心,依然还有尘埃下坚实的土地赖以坚持。宋远知之所以为宋远知,正是因为她有很多无法言语的,不可让步的原则。若是真的有一天,她为了一个人,连土地都不要了,甘愿坠入万丈深渊,那她,也就不是她了。
宋远知不答应,不松手,静静地等着周冉意自己明白过来,眉间满是哀悯之色。
门被突然打开的声音惊醒了她们两个人,周冉意慌乱地将手撤回去,一面不着痕迹地擦去眼中的泪水,抬眸笑着迎向来人。
“说什么呢,这样神秘,我能听吗?”柳怀璟站在门口,逆着夕阳最后一抹余晖,站得如一棵古松翠柏,夕阳恋恋不舍的为他的后背镀上一层金色,而后忽地一闪,隐没不见了,大地终于陷入一片黑暗里。
宋远知借着起身下跪的功夫,快速地收拾起了脸上乱七八糟的表情,只平静无波地面对柳怀璟,淡淡地道:“回皇上的话,女儿家有女儿家的悄悄话,即便您是皇上,也不能随便偷听。”
“哦?”柳怀璟惊讶地问道,“这回倒是记得你自己是个女孩子了?明天我就让尚服局给你做几身裙装,赶紧把你的长袍换下来。”
“人若单以外观分类别,那就是一件十分可笑的事情。只要我宋远知高兴,我是男是女又何妨,即便是非男非女又怎样?”
“歪理,都是歪理。”柳怀璟摇头叹息道,“可偏生这样的歪理,我总是想不出辩驳的理由来,罢了罢了,那我不听便是了。起驾回宫!”他转身便要走。
“好了。”周冉意笑着上来打圆场,“上次你见了她就走,我还以为你是惹先生不高兴了,躲着她呢,没想到才过了几天,你们就还是老样子,像个孩子一样。”
她自然地牵起柳怀璟的手走到主位上,让他坐下,一边道:“先用膳吧,再闹下去,菜都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