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将屋内熏得暖热,不知过了多久,只听烛花一声轻爆,吴良缓缓抬起了眼睛。
他看着李程道:“李大人,你今日设宴请我,想必不只是为了告诫小弟吧。”
吴良对他的称呼变了,李程便知道吴良这是要正谈了。
他放下手里的筷子,称赞道:“良弟果真是聪慧过人!”
李程直视着吴良,正色道:“不瞒良弟,此次我也是出于无奈,这才想要和良弟共谋大计。”
“夏阳萧家的太子妃,”李程顿声道,“良弟知道吧。”
吴良端起酒壶斟酒:“上次仪仗队抢劫,抢得不就是她的?将那嫁妆箱换成了破石烂木,摆了我们一道。”
李程心下微讽,到底是一个寨子里出来的。
剩下的那一半嫁妆可真是闭口不提啊!
他自是不会去提这个话头,颔首道:“正是她。”
“她怎么了?”吴良问道。
李程长叹一口气:“这个太子妃如今已经知道当初她仪仗队被劫受伤之事与大当家有干系,放话要收大当家的项上人头,如今人已经找上了门,就在城内的行宫别院里。”
吴良转瞬便明白过来,挑眉道:“所以你想拿朱啸虎的脑袋在太子妃那里讨人情?”
李程微哂,道:“也不全是,关键这个太子妃本事大得很,如今证据确凿,若是她一怒之下让京中萧家和太后出面,那就是正统军前来剿匪,到时候对于新陂关来说,就是灭顶之灾啊!”
他声音放低,言辞恳切,道:“良弟知道,我和咱们新陂关的弟兄们是辅车相依,休戚与共的关系,如今咱们新陂关羽翼未丰,不能因为朱啸虎一个人就赔上了咱们所有人的前途性命吧!”
“便是为了大义,咱们也该把朱啸虎拉下来,到时候我把他的脑袋给了太子妃,得了太子妃的青眼,咱们便是高枕无忧,我们有萧家作保,到时候良弟摇身一变,许就被朝廷封为将军大吏,咱就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官!”
李程当年能从衙门小吏升到副使位置,就是凭借着这张巧嘴。
现下吴良果真被李程的这番话说得心潮澎湃,刚才只有五六分的想法,现在也变成了八九分。
李程垂眸啜了口杯中酒,他没有告诉吴良齐家军不日就要剿匪的事,否则吴良决计不会在这个时候帮他除掉朱啸虎。
吴良沉思半晌,道:“这事办起来棘手,我若是贸然杀了朱啸虎,到时山上的罗老七和王魁那帮人定不会放过我。”
这倒确实是个问题。
李程瞧着那桌上的琉璃盏,忽而脑中灵光一现,道:“良弟不若把朱啸虎引来,到时候咱们两个里应外合,一举杀掉朱啸虎。”
他抬指往东边指了指,道:“反正太子妃如今也在城中别院,到时候咱们直接将这个锅推到太子妃身上不就行了,山上那几位敢找太子妃算账吗?”
“那时我就在旁边作证,如今山上的粮食和财路少不了我,料想他们也不敢动我,到时候我定拼尽全力,助良弟登上大当家的位置。尘埃落定后,罗老七王魁这等芝麻人物,良弟要杀要留都凭己心!”
这个主意简直是无可挑剔。
吴良略一思索,瞧着李程勾起了唇,狠声道:“那便按照哥哥说得来办,到时候我成了大当家,绝对不会亏待哥哥。”
李程笑着捏了捏嘴角的胡子,道:“好!不过此事不宜拖得太久,我今晚便寻个由头给大当家的递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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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棠披着件薄氅,坐在桌前饮茶,听着管集向她汇报李程的动向。
她面上的脂粉一早便洗掉了,头上的钗环也都摘了去,今日的这一身行头都是从秦家商铺里拿来的压箱货,就连那一盒金子,也是从秦家商铺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