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完白事,送完粪,社员们准备犁地。
这日,鸡叫头遍,家家户户便亮起了灯光。男人们喂牲口;女人们做饭。夜空偶尔响起驴叫声,不断地响着风箱的“呱嗒”声、井沿水桶的“咣当”声……天微亮,男人们便赶着牲口,拉着装着农具的架子车,下地了。
“蝎子”和“犟筋头”来到一等地南头,各自整理好犁地的家伙。“犟筋头”见灰橛旁有石灰渣,愣一下,问“蝎子”:“这咋有石灰渣呀?你动灰橛啦?”“蝎子”在心里一咯噔,稳住神,说:“你去看看,哪家打灰橛不掉灰渣?”“犟筋头”想是这理,不吭气了。二人在各自的地横头当界扎了犁。一个喊“驾”!另一个喊“嘚儿”!两犋牲口便拉起了犁子!
开犁了!犁尖划破黄土地!这是分地后神圣的第一犁!它宣告:农民有自己的土地了,可以在自己的土地上自由劳作了,打的粮食交罢公粮,散那就是自家的了!风在舞,鸟在唱,花在笑!农民怀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开犁了!
二人扶着犁往前走。牲口“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犁阀“呼呼”地往外翻,墒沟慢慢延伸着,墒沟上垅起一溜阀,光滑、明亮、湿漉漉的。
小晌午,“犟筋头”见自家的地再有三遭就犁到边、“蝎子”的地离犁到边还有很宽,想着自己先犁墒沟,不由得“嘿嘿”笑起来。他在地头扎了犁子,搠了鞭,走到路树下,靠着树,圪蹴着,吸起了烟。骡马也卧地上,歇息着。
他吸完一根烟,有了劲,知牲口也有劲了,便站起来,去犁第一遭地。他走到犁子后左边,往手心吐口唾沫,把俩手合着搓了搓,拿起鞭,扶着犁把子,把骡马吆喝起来,一挥鞭,“嘚儿”一声,骡马便奋力拉起来!他走着不停地摇晃着犁子!那犁子便不打艮地“嗤嗤”往前冲!犁阀撂大高,落在了上一溜犁阀上。
他犁到地这头,开始犁第二遭地。他抹把脸上的汗,看一眼犁沟,便跳到犁子左边,用手按着犁子把手,又把胸压上面,挥鞭打着牲口犁起来!犁沟顿时变深了,土也往他的地那边翻得更多了!
“蝎子”在那边犁着地,见“犟筋头”那样犁,在心里骂:祖奶奶!咋不把你和牲口累死吔!
“犟筋头”开始犁第三遭地。他提提裤腰,紧紧腰带子,又往手心里吐口唾沫、合着手搓几下,又跳到了犁子左边,用一只手扶着犁把手,用另只手按着犁子弯铁,弯着腰,撅着腚,昂头看着前面的墒沟,可喉咙“嘚儿嘚儿”地吆喝着!骡马拼命拉着犁子!犁沟有小腿深!犁阀“噌噌”往他地里翻!
“蝎子”见状,停了犁,气得心里直“呜呜”!他怕“犟筋头”犁过界,想去看,又想当面看面子上不好看,便忍着气,犁起来!
“犟筋头”犁完三遭地,把墒沟犁得宽又深、把墒沟的土全犁到了自家地里,又止不住“嘿嘿”笑起来!他蹲地头,眯眼照着地两头的草棍,看墒沟是否直,忽见有一截墒沟离自己那边还凸点,又赶着牲口空犁过去,往自已这边犁了那截地,到那头,又扎了犁子,又蹲身眯眼照照墒沟,见倍儿直,便赶着牲口拉犁子,回家了。
“蝎子”在地头扎了犁子,去那边,看着又宽又深的墒沟,想:墒沟土是两家的,这不都被“犟筋头”犁走了吗?他气得脸腊黄,忍着气,犁完自家的地,把“犟筋头”在墒沟犁过的土犁到自己地那边后,又想再犁一犁子,但他觉得再犁就过了,但不犁就差半犁地。自古以来有两不让:一是老婆不让;二是土地不让!咋样才不让这半犁地呢!他想会儿,便把牲口号到墒沟里,贴着“犟筋头”墒沟那边的地扎了犁子,把犁子往自己这边歪着,掏着他阀下的土犁起来。他犁到那头,又拐回来,把掏的土犁到自己的阀头上。他看着墒沟”嘿嘿”笑:此时,墒沟在当界,那边犁阀下是空的!自己却多得了半犁土!他得意地赶着牲口拉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