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风华微微一哽,向来不大正经的神情中闪过一丝黯然。
“你既然狠下心能对自己大兄下杀手,又何必做出这一副形容。”宁温持着一把红色的伞,站在雪夜之中,犹如一株静静绽放的彼岸花。
顾风华莞尔一笑,那雍容又绚丽的形容,便如夜空中绽放烟花,炫目却稍纵即逝,“自顾成大事者须得狠得下心才行,我既然需狠得下心,说明我还有心,疼上一疼,也无伤大雅。”
双方静静伫立,宁温瞧着眼前这个依旧雍容懒散的青年,心中却明白,在未来他有可能是自己最大的敌人,也许一个不小心便会栽在这只狐狸手中。
是的,顾风华是狐狸,而宁温,从来不觉得自己像狐狸,他只是一个魔鬼。在白虎门时,他明知道手中的箭只要对着顾连州射出去,无论那个人有没有死,他与白苏便势不两立,可是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就拉起了弦,然后松手。如果,白苏如果不能爱他,那么恨之入骨,也是好的。
现在的宁温,只是安静的等着她来报复。
顾风华静静的看着宁温,他第一次从这个温润如水的男人面上瞧见支离破碎的表情,从复杂的神情中,不小心露出了他空洞且千疮百孔的灵魂。
“你的情意太过沉重,也太过极端,白素,她承受不起。”顾风华也不去询问宁温的来意,他自然也能猜出几分宁温的来意,“你如此逼迫于她,纵然我大兄化作一捧黄土,她也绝不可能接受你的情意,更何况如今还尸骨未寒,你何不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
宁温这一生,也只有顾风华能够与他说上几句真心话,他知晓自己如今处在一个孤绝的高位上,日后也不可能再有人能对他说真心话,是以,纵然顾风华说的一针见血,他听的却极认真。
宁温唇上美好的弧线抿起,但只是眨眼间,便又恢复一如既往的温润,他不再继续方才那个话题,转而问道,“北地王深夜造访我宁国,有何要事?”
这里是宁国和姜国的交界,顾风华身为雍国藩王雪夜出现在这里,是极不妥当的,宁温只是出言询问,算是客气了。
“哦,本王就是听说这个山里雪景日出好,故而特来瞧瞧。”顾风华笑的倾国倾城莫可比,一副闲散的模样,就他这个模样,怎么会是一个有雷霆手段的野心家?这着实很令天下之人费解。
顾风华这话倘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定然不会有人信,可他是顾风华,倒是真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宁温面上依旧是浅浅的笑意,也不知信或不信,风雪忽急,他道,“我在行宫里备有好酒,可要去小酌几杯?”
“有酒,有美人,自然就有我顾风华!”顾风华也不推辞,只是转身之际,飞快的对身旁的剑客使了个眼色。
那名剑客招来另外一位剑客替他撑伞,自己则去收拾残局去了。
一行约莫百名剑客,一并往行宫走时,也无人察觉方才那名剑客已然不在。
顾风华笑靥颜颜,余光不经意的扫过人群,见那剑客已经离开,便放心的随着宁温进了行宫。
事实上,以他和宁温的立场,已经算是敌对的关系了,随时都有可能刀剑相向,他现在愿意来,敢来,是因为知道对于宁国来说,现在并不是处理雍国藩王的好时机。
也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把酒言欢。
如这夜的暴风雪,整整持续了七日,北到幽州,南至建邺,全部被冰天雪地所覆盖。
白苏抓住时机,命工匠赶做了百辆雪爬犁、雪橇之类的东西销往北魏和北疆,纵然卖到天价,也依旧在短短两日抢售一空。
这等冰雪天气,自然不会有人出远门,但不知多少商客因为不能出行而损失惨重,比如两城相距明明就只有十里的路程,却因积雪深厚而不能使用马车拉运货物,为了保住信用,便只能使奴隶搬运,所需奴隶之多,并不是比小数目,这一来一回,路上总是会冻死些奴隶,纵然信誉保住了,却也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买卖,算来算去,白苏的雪橇就节省多了。
因着太热销,后来又做了百余,顺便又做了些小型的雪橇,以供贵族的公子娇娇们玩乐,一并销往姜国附近的淮寿,也只有这样的大城池才有需求。
那些被风雪困在家中,闲的发慌的公子娇娇们如获至宝,让白苏一时赚的钵满盆满。
白苏见好就收,很多权贵喜欢拉拢异士,若是被人查到,惹上什么些事,实非白苏所愿,于是她在第二次加售之后,便将图纸以百金的价格卖给了几十位商客,也实话告诉他们,这图纸卖出了几十份,让他们自己看着办,若是因此赔了,也不关白苏什么事。
那些商客看准时机,立刻赶工制出雪爬犁和雪橇,尤其是供给贵族出行、玩乐的两种,售往尚京、建邺、晋阳这样的都城,这样的销售范围广泛了几百倍,是以那些买了图纸的商客赚钱赚的简直合不拢嘴,而且今年的雪天比往年持续的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