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可以胡乱吃,说出口却艰难。
江望舒想了很久,她组织了好一会儿的语言,才皱着眉慢慢的开口,“上一世,我们都死了,无一幸免。”
他急切地问:“风鸣宗呢?”
江望舒:“没了。”
话音未落,青年的唇一寸寸变得苍白,连冰蓝色的眼球蒙上了一层阴翳。
唯有手指骨节克制得泛白,那双手紧紧地抓住了旁边的慕帘,才没有将体内的寒气溢出去,波及旁人。
对于不可一世、永远自负的人来说,失去守护的东西,显然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看到这一幕,江望舒略有些复杂的想,这大概是谢揽厌失态最多的一天。
曾经的江望舒无比希望谢揽厌能失败,就像今天这样,露出虚弱的一面。
可是她错了,错的离谱。
谢揽厌视风鸣宗为唯一,短短二十载,他可以毫不愧疚的说:自己的一生都在为宗门做贡献。
可能他会对不起江悬,对不起所有人,但就是不可能对不起宗门。
为着风鸣宗着想,他也不应该去死。
但谢揽厌就是谢揽厌,哪怕再多的事情也不可能击溃他。
不过短短几秒,他就恢复了情绪,常态般问:“什么原因?”
江望舒答:“也是兽潮。”
谢揽厌再问:“其他人呢,陆舟,温若,他们呢?”
风鸣宗并不是无人可用。
“都死了,他们全都死了。”
良久的沉默降临了,笼罩着这片不大的空间。
谢揽厌艰难地开口:“我……是怎么死的?”
事已至此,江望舒干脆闭着眼睛将所有的故事全都倒了出来。
“江悬、温若、闻夜他们都战死在战场上,陆舟没有背叛我们,他是最后一个牺牲的。”
“我觉得他应该也是重生了,不然性情不会如此变化。”
“而你...”说到这里,她稍微停顿一下,“你在宗门闭关修炼,直到兽潮彻底降临,也没有看见你的踪影。”
江望舒试探般开口:“他们都说,你是走火入魔了,方才陨落了。”
但是这个猜想被本人亲自否决:“怎么可能?”
谢揽厌想不通,如果风鸣宗有危机,他立刻就会放弃闭关,直接出面解决。
他朗声道:“我问心无愧,何来心魔?”
“想来也是。”
江望舒其实也觉得这般行为处事不符合谢揽厌的性格。
只是在那段记忆里。
风鸣宗的弟子无一存活,在最后与竹遥对峙的时候,江望舒穿着一席红衣,带着满腔怨恨从城楼里一跃而下。
想到此处,江望舒便恨得牙痒痒,根本不对劲啊。
那是她亲眼照看着长大的孩子,迟鸢是被竹遥害死的。
按照江望舒的性格,她就是死,也要拉着竹遥一起死,怎么可能跳楼自裁?
“约摸罪魁祸首是竹遥,或许也不是,毕竟他现在也死了。”且不提他是怎么死的,江望舒又沉吟了片刻,“我个人倾向于这是来自法则的制裁。”
“重生的代价是什么?”
不得不说,谢揽厌很会抓重点。
“……目前来看,应该没有代价吧?”
这话说出来,连江望舒自己都不相信了。
毕竟她的修为甚至因此往上窜了一大截,可是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
“既然是如此。”谢揽厌也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或许根本也不是重生,是世界重启了。”
这种猜测,是从未见过的思路,江望舒有一点惊讶,但不完全惊讶。
谢揽厌这么说必然是有理由的。
只是还有一点,江望舒没有想清楚,那段记忆里,临死前她给竹遥下了什么毒?
可是越想便越记不清楚了。
江望舒叹气道:“这一次,应该轮到我们改变命运的轨迹了。”
二人谈话间,已经燃尽半柱香。
这时,天边有尖锐嘹亮的鸟鸣突兀地传来,打破了短暂的平静。
那是一只白鸽,它抖了抖翅膀上的雨水,而后才飞了进帐篷。
白鸽落下,姿态温顺地叫唤了两声。
谢揽厌相当自来熟地接住了它,解下它右脚栓起来绳子,又从中取出了一张小纸条,细细地撵平展开。
江望舒说:“至于种子的载体,先从我们宗门内排查吧。”
谢揽厌一遍看着纸条的信息,一边说:“其实…不用查也行。”
“毕竟人选是谁,你心底应该已经有想法了。”
二人对视一眼,俱是沉默。
回忆起曾经少年们的笑脸,江望舒不由地攥紧了手中的茶杯,眼见光滑的茶壁即将裂缝,她恍若受惊地松开了手,“还是查一查来得妥当。”
谢揽厌轻轻地“嗯”了一声,他看着纸条,说:“然灯已经回来了,他有办法今天就修好通讯网。”
“这个我知道。”不过江望舒还是更在意他手里的纸条都写了什么。
谢揽厌也毫不避讳,将纸条抖落抖落, 团团扔进了江望舒的怀里。“这是各个地方的抗洪意见汇总。”
“哦?关于兽潮,他们是有什么高见?”说白了,江望舒并不相信其他小州的办事能力。
她面带轻蔑,直到目光触及纸条上面的字迹时,忽然整个人都僵硬得宛如被冻结。
“奉天联赛提前?”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女修气的把纸条往桌子上一扔,强忍怒气道:“这就是他们给出的意见?”
“岂不是荒谬,大难临头,比赛又如何挨得下去?”
谢揽厌:“无法,其他州的参赛队伍已经同意了。”
少数服从多数,意思是说,他们不同意也没办法。
江望舒大为震惊:“这要怎么比,疯了吗?”
“赛制是什么?”
谢揽厌:“目前未知,但是最多一个月,我们就必须准备参赛了。”
不知什么时候,帐篷外多了两个漆黑的影子。
正是去而复返的迟鸢和前来通风报信的然灯。
听到此般炸裂的消息,二人均是悄咪咪地屏住了呼吸,一步一步退离了现场。
直至来到一个隐蔽的山林,迟鸢愣愣地重复了一遍听见的消息:“联赛要提前了。”
然灯:“我听见了。”
他烦躁地揉着眉心,“只是,我们如何能比?”
“就算一个月能解决兽潮与洪灾,我们的队伍也少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