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进来的是个五十多岁男人,穿着水洗蓝的工装,拎着个小皮包,两鬓花白。说话的语气和打扮很像姜月在电视上看过的民国时期的西装裁缝,举手投足透着优雅。但他看起来像是被吓破了胆,讲话都不敢抬头,声音小若蚊蝇。
跟在他后面进来一男一女,男的推个自制的轮椅,女的坐在轮椅上,瞧着只有三十出头,男人瘦高个,瞧着有点面熟。
竟然是集市上卖小米的男人。
他把女人推进来,把手里的布兜放到女人怀里,朝姜月她们羞涩地点头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
姜月道:“你丈夫对你真好。”
女人羞涩地笑了笑:“他就是爱操心,怕我一个人应付不来。姑娘你也是来干活的?”
姜月:“进去说。”
姜月了解了一下,男裁缝姓吴,人称老吴裁缝,从前在上海给洋人做过西装,被放到这个地方再教育,不是纺织厂的职工,不过纺织厂许多女工的手艺都是他教的。
女人叫芳芳,擅长编织和皮具,了解各种材料,从前是市里纺织厂的骨干员工,后来因为意外腿受伤站不起来,丢了工作,现在只能领厂里的低保维持生计。
姜月把做了一半的衣服拿出来让两人试了试手艺,出来的效果比她预想的好的多。
到底是专业的,精细程度都比她强好多倍。
姜月放心了,一个人裁剪缝纫,一个人编织毛发,她负责其他工艺,年前做出来五件头套确实可以完成。
姜月直接给她们算计件的提成,一件头套一人分百分之十的利润,也就是一百块。现在距离过年还有四个月,相当于每月一百多块的工资了。
纺织厂的高级技工也拿不到这么多钱。
两人对姜月感恩戴德,连送他们过来的,王导的朋友都有点眼红。
“这价格开的,我都想留下来了。”
老吴苦大仇深的脸上露出点笑模样,介绍人说接一个小活,来的时候他还以为是给服装厂打版,改样子这种小活,要么就是哪家有个红白喜事想找他做洗丧服。
平常这种活累还没什么钱,基本白出工,正式工都不爱去,但他这样的临时工工资低,全靠接这些活贴补家用,他家里还有个卧病在床的老母亲,家里缺钱缺地很,因此有这种事儿他一般都接。
没想到,竟然是一个月能拿一百块的大活。
经过这些年的磨难,他早就学会了喜怒都不表现出来,可这会儿还是忍不住想笑。
有了这钱,他就能给老母亲置办一床厚褥子,多给老人家买几次肉,等开春带老人家去医院看病。
他看姜月的眼神都放光。
“您放心,我明天就来上班,年前保证能完成。”虽然来县城住宿是个问题,第一个月如他找个桥洞什么的也能凑合,运气好的话,还能去医院急诊室外面躺椅上躺躺。
芳芳也激动万分,一个月一百块,那可是他男人累死累活小半年的收入,她儿子的病就有救了。
她原本只是听老领导的话,想着找个缝补的工作贴补家用。儿子在医院里住了几个月,每天都在烧钱,家里能借的都借遍了,单靠她男人的工资,连吃饭都不够,她都快绝望了。
没想到,绝路逢春,竟然还有这种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