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辛似乎想起什么,复又说道:“那孙立二十多岁便开始科考,到五十多岁依旧是个白衣秀才。听闻他才华横溢,怎会次次落榜?据说他同田中策曾结过仇?”
“我未曾听闻孙立之事,大概确有其事。先皇显宗驾崩时,皇上只不过十岁,黄佩和田中策勾结成党,不顾服孝礼仪,硬是让小王爷在棺椁前登基。”
桂满靖的脸上满是痛恨之色,他愤愤然,把身下的梨木镌花椅捏得嘎吱作响,“这些年,皇上更是敬称这黄狗贼为阿父,太后竟也不加阻拦。”
提及先皇,桂满靖和陆辛心中皆是一痛。
“我早就察觉田中策这小人居心叵测,先皇尚在世时,他竟强夺其他派别的大臣之女,还从民间采买十二岁稚女,采其葵水为先皇炼制丹药,美其名曰长生驻颜丸。”陆辛说罢,面露不忍之色。
“哇这先皇口味未免太重了些田中策这厮实在变态,竟然连葵水入药这事都想得出来!”陆绾绾心中惊叹道。
桂满靖双目一瞪,大力拍了下梨木桌,“呔,这田狗贼如此残忍无道!若不是他满嘴胡言,行为浪荡,那一众少女岂会哗变害死先皇?”
“正是如此,我怕皇上重蹈覆辙,才上疏弹劾,大臣奸佞,小人勾党,如此下去,国将不国。”
陆辛长叹一声,“若是皇上能听取这番谏言,我元丰何愁没有盛世一统天下大同呢?”
“就凭你监察御史的身份,你敢和田黄狗贼硬碰硬,你这不是找死吗?”桂满靖猛地站起身,来回踱步。
“你身上的伤可是有碍?”桂满靖想起自己早上替陆辛换衣服时,那惨烈的一幕。
血肉模糊,狰狞的血茄早已和破碎的布条粘连在一起。清洗上药时,陆辛愣是没发出一声痛呼。
如此铮铮男儿,应该纵马驰骋沙场,如今却是被宦官随意羞辱。桂满靖的拳头紧了又紧。
陆辛看着书房里的父辈画像,悠悠地叹了口气,“无碍。劝谏乃是我职责所在。自古以来多少直臣因上疏劝谏而死的?怕是数不胜数”
寥寥“职责所在”四字,刺得陆绾绾心中一痛。她的爹爹实在是太傻了。
片刻之后,桂满靖似是回过神来,“你快收拾细软,携家人老趁着城门还未关闭,逃命去吧!有多远走多远!”
“我不会走的。我虽说是八品监察御史,但内外官吏均受我监察。朝中奸佞横行,肃整朝仪是我职责所在。我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岂能因贪生怕死而辜负先皇和皇上的信任?”
陆辛神色淡然,望着窗外沙沙作响的老槐树,胸中坦荡荡。“何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田中策下定决心要抓我,我又能逃到哪里去了?”
“就算如此,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怕是疯了!”桂满靖“砰”地一声,把手中的白瓷骨茶杯摔在地上,这老倔驴可真叫人生气,自己的性命都不顾。
“横竖都是一死,能把田中策拉下马来,换皇上励精图治,我陆辛无憾矣!”陆辛抚了抚胡子,神色异常坚毅。
“你”对着这头倔驴,桂满靖竟结巴了,“算了算了,我现在就去面见圣上。倘若皇上念及我招讨蓝巾草贼有功,或许还能救你一命。”
言罢桂满靖拂袖准备离去。陆辛也并不拦他。
陆绾绾见桂伯父要出来,生怕被爹他们发现她在偷听墙角,吓得往旁边躲,却撞到了雕花木窗,吃痛的“哎哟”一声。
她慌忙往外逃,连香囊掉了都无暇去捡。
“谁?”两人齐发出声。陆辛打开房门没有见到人,在窗户下捡起个小香囊,绣工这么拙笨,除了他女儿怕是别无他人了。
看来刚才那声响是绾儿发出来的,陆辛只觉得好笑,这笨丫头总是毛手毛脚的,丢三落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