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为纨绔,温言很了解那个御史公子。
那人以前畏惧温府权势,只敢私底下骂他装模作样。
所以温言知道,他只需微微笑,不把对方的狂妄无礼放在眼里,必会惹得对方恼羞成怒,失去理智,继而出言不逊。
如此,他便有了动手的理由。
元馥那日夜访温府,见着他时说了句:“公子近来当心,恐有人对公子不利。”
温言想了一夜,元馥是通政司的,想来是收到了于他不利的地方章奏。
元馥同他说的话,与其说是关心,不如说是试探。
他们共同经历江南那一遭,有些话是不必言明,而心自知的。譬如,他不信元馥会真心为祖父做事。
温言料想,应该是有人要弹劾他,元馥此行是故意向他祖父透露此事。想是中间出了变故,不太顺利,元馥才又出言试探他,看他是否会应邀入局。
想通其间所有关窍,温言便明白了他该做什么。
巧得很,第二日便遇见了御史公子。
——那个初见时,曾在寺庙外调戏过沈之瑶的御史公子,温言想揍他很久了。
裴晚棠远远守在云梦轩外,见到温言出来,忙迎了上去。
“夫君,发生何事了?”
温言冲她摇摇头:“无事。”
裴晚棠显然是不信的,明明方才祖父发了好大一通火。
可是她的夫君不愿同她说任何事,哪怕她说过不止一次愿意分担。
温言见裴晚棠因自己的话,垮下眉眼,委委屈屈的,他有些于心不忍,捏了捏指尖,终是抬手抚上了裴晚棠的鬓发。
“好了,不必多想。回去吧。”
“好!”
因他这番举动,裴晚棠一瞬间又笑得眉眼弯弯。
温鸿在温言走后,兀自坐了会。
他眼睛微阖,手中茶盖一圈又一圈研磨着杯盏,发出滋啦难听的声响。
在梁自宗一事上,他说“人走茶凉”,帮不上梁自宗,其实不然。
他知道汪家的野心,未走到那份上,他纵使再气汪全倒戈与背叛,也不会轻易与汪家鱼死网破。
他为官几十载,最擅长摘干净自己,也最懂什么时候该狠、该斩草除根,什么时候该忍、不该把事做绝,给自己留点退路。
汪家越过他攀附上晋王府,若他仍在内阁掌权柄,必然要汪家好看。可他致仕了,温言年轻撑不起偌大的温府,而汪家蒸蒸日上,一旦晋王举事成功——
或许温家还有要仰仗汪家的地方。
而眼下,汪全实不该动到温言身上!
温鸿骤然睁眼,沉寂的眸子里透出慑人的精光。他唤来了管家。
……
云嵩在红袖馆里厮混,日日醉酒笙歌不复醒,被络腮胡部下叫醒,已是数日后的事了。
他宿醉头晕,听说是容谙要见他,这才从床上爬起来,随意拢了拢衣衫,走出红袖馆。
“对了。”
夜色茫然,云嵩忽然想起一事,吩咐络腮胡:“那个陪了本侯几日的……”
云嵩眯眼想了好一会,没想起来人家的名字,只得含糊道:“……姑娘,你去问问她,愿意的话,本侯替她赎身。”
络腮胡又愣了好大一会,暗道:这是食髓知味了?
便是这么一晃神的工夫,街道上已不见云嵩的身影。
时雍坊,容府。
正在看书的容谙忽闻到一股刺鼻的脂粉香。他眉心动了动,转头望向窗外,就见云嵩穿过夜色朝他书房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