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谙说话的口吻一如既往的淡,就像在安南时,面对违纪的下属,他也是这般云淡风轻,说着“按军规处置,杀了吧”。
容谙眉头都不带皱一下,这让以治军严苛闻名的云嵩都不禁愣了一下。
大帐里,他的部下笑呵呵打圆场,说是京里出来的不懂军中规矩,实属正常,下不为例就是了。但容谙神色淡淡,态度却是很强硬。
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那以后,随容谙南下巡边的人再不敢肆意妄为。
这个燕都城里出来的文官,很不一般。
“我跟你说,我可不是打不过你!”
云嵩打着哈哈,从屋顶跃下。经过长庚,冲人抬了抬下巴:“不错哦,小长庚,有长进!”
他说着,来到了石卓边,容谙却是没看他,侧头同长右吩咐。
“你去点点碎了几块瓦,待会儿云侯走时,报给他。”
云嵩被他的精明与计较惊得张大了嘴巴,手指点着他,难以置信到连说话都结巴了。
“你你你,这点情分都没有了吗?好歹我俩一起上过战场,算是生死之交了吧。你这么对我,不怕寒了我的心吗?”
想想去岁深秋,他俩一道身陷敌营,背靠背杀出重围。云嵩一贯桀骜,却将容谙引为知己,称兄道弟,恨不得容谙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
可惜容谙为人低调,不让他在功劳簿上添自己的名字。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更何况——”
容谙勾唇轻笑,添了杯茶推到云嵩面前:“云侯不是新得了真宁公主许多赏赐嘛。”
“……”
“好哇,容良胥,你打这主意呢!”云嵩哭笑不得,摇了摇头,“敢情你是想替你家殿下把赏赐都讨回去呗?”
“小气死你得了!也不知殿下瞧上你什么?”他轻声嘟囔。
容谙不咸不淡扫过去一眼,云嵩忙抿紧了唇,表示自己不说了。
这个人真的很小气!
又见容谙垂眸,不知想到什么,唇边居然弯起了弧度,笑意隐晦羞赧。
云嵩见鬼似地蹙起了眉,人不禁往后仰,无所顾忌的话又脱口而出。
“良胥兄,你收敛点。你这样我很不习惯。”
容谙提杯抿茶,眼神轻飘飘觑了他一眼。忽觉云嵩这话很耳熟,茶盏啪嗒一声搁回石桌上。
“你与那晋世子赵新喆有旧?”
云嵩不明所以地摇头:“无旧。”
“有怨?”
“无怨。”
容谙也有些困惑了:“他似乎对你……不善。”
云嵩眯起眼,回想起方才开阳殿上,他总觉得有道冰凉如蛇吐信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实在被人盯得不舒服,就回望了过去。
那方向,是一个病恹恹的男人,正掩帕咳得厉害。他边上的美貌女子焦急地给他抚着后背。
许是感觉到云嵩的注视,那人不再咳时,便拿下帕子,抬眼望了过来。眼眸黑沉沉的,冲云嵩点了下头,唇角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明明是个和善的举动,却莫名让人不舒服。
章云驰悄摸告诉他,那是晋世子赵新喆。
“那条毒蛇啊……”云嵩啧了声,有些嫌弃,“许是本侯声名在外,遭人嫉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