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徽鸾垂眸,拨弄着手中茶盖,唇角抬起一个轻微的弧度,满是嘲弄意味。
父皇不是最喜欢这些东西吗?那这次就用他喜欢的方式吧。
“陶监正,今次与八年前的不同,你此番必有牢狱之灾,或许还有性命之忧。”
杀气腾腾的谶语是冲温鸿而去的,而温鸿绝不会坐以待毙。
陶玄知深吸一口气,满脸坚毅之色:“臣不惧。”
想起上一次预言里的蛮虏入侵与安南将星俱已实现,陶玄知忍不住问赵徽鸾:“敢问殿下,今夏真的会有涝灾吗?”
听他这么问,赵徽鸾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在桌面上,少顷,才道:“陶监正,你只需撑到今夏,你就能活下来。”
陶玄知了然。
如此意思,是“夏有涝”是真的了。至于“秋有洪”,那不过是殿下用来威吓陛下的。
只要前者真,陛下就会有所行动,秋必无洪。
若前者假,夏无涝,说明他谶语失真,那么秋无洪就再正常不过了。只是如此一来,他必死。
死嘛,他是无惧的。
他不知真宁公主哪来的未卜先知之能,竟比他们这些修道之人都玄乎,但他相信殿下。
祭天谢雪大仪之后,陶玄知焦急地等了好几天,才等来了雪停。又等数日,直至二月中才等来了一个大晴天。
当他拿着罗盘登上观星台时,满天繁星璀璨,观星台下亦围满了人。谁能不好奇呢,八年未登观星台的监正大人,这一次会观出什么来呢?
众人屏息翘首以待,忽听观星台上哗啷一声——监正大人面色惨白,摔碎了罗盘。
这是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消息传进天玑殿,永昭帝连夜召见陶玄知。
陶玄知捧着碎得稀巴烂的罗盘跪在黄纱外,他哆哆嗦嗦把话讲完,黄纱后一片寂静。
候在永昭帝身旁的掌印段思齐只把头垂得更低,大气不敢出。
良久,黄纱后才传出永昭帝的声音。
“哪里有涝?”
语气平平,难辨喜怒。
“洛、洛河下游,齐鲁地。”
永昭帝拿戒尺撩起黄纱:“那你说,上天预警的那个奸佞,是何人?”
陶玄知以头磕地,被永昭帝冷意森然的口吻吓得瑟瑟发抖,磕巴道:“臣、臣不敢妄言。只是,这雪灾、涝灾皆属水,那奸佞应该也属水。”
“哼。”永昭帝嗤笑,“玄知,你的意思是朕昏聩无能,以致朝中奸佞横生?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才降下预警?”
陶玄知被这话惊得抬起了头,撞上黄纱后那冷鸷逼人的眼眸,又吓得连连磕头。
“臣并无此意。”
永昭帝气笑了,忽然猛烈咳嗽起来,段掌印急忙递上帕子,轻拍他后背。好久才停下来,永昭帝用帕子抹了抹嘴,用力掷于地上。
“来人!钦天监监正陶玄知妖言惑众,现革去他监正之职,打入昭狱!”
陶玄知被带下去。
段掌印拾起地上的黄帕子,落目一团猩红血迹,惊得去看永昭帝。刚要呼出“陛下”二字,陡然对上他警告的眼神,硬生生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