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说武卫国一进了邯州官场之后,文武的分割线就开始模糊,本来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个体系就开始了争权夺利。
这便是和他升官的政绩有关。
一方面,捉拿犯罪集团,把治安体系的人给得罪了个遍。
你一个文人政客,把我们这些治安管理的事情都干了,是不是显得我们很无能?还是说你觉得你很牛,不用我们,你也把事情干成。
一声招呼不打,就开始清算地下势力,这让我们怎么捞钱,蛇有蛇道,鼠有鼠道,你一来就打破规则,把饭碗都砸了,邯州的武官集团几乎因为这件事情把所有信誉都丢光了。
另一方面,越俎代庖,设立武馆政策,削弱地方武力管理。
如果一个地方,没有人闹事,没有那些人闯祸,那拨给城市管理部分的经费要不要削减?地方武力管理部队要不要裁员?
武馆政策使得那些暴徒合法化,缺少了灰色收入的同时,也使得地方的武力需求减少了。
很简单的就是,我屋子旁边就有人可以给我提供保护,那我还要千里迢迢去求到官府衙门吗?
自古以来侠以武犯禁,这不仅是地方武力的牟利部分,更多一部分是对自古以来武力的限制。
习武的人没本事吗?肯定有本事。那为什么不去考武校,进部队,吃皇粮呢?
因为没有背景,又或者说背景不支持,全家都是非法习武,背后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黑色背景,祖上还是名声赫赫的杀人犯。
就这种情况下,你身世都不清白,拿什么吃皇粮?
可是武馆政策一出,直接把这一代给洗白了,那下一代一出来,凭着他们的武力,在如此强悍的竞争力之下,原有垄断的那些基础军官职位的家族,或者是既得利益者,拿什么去和他们拼?
武卫国在挖他们的根,把手从政治伸到了治安力量,别人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
两个体系的人相互牵制,下绊子,一来二去,该办的事没有办好,反倒是人人自危。
这个时候,联盟政策一出台,彻底断了武卫国插手的后路。
从官运亨通上面的烈火烹油,到这一步釜底抽薪。
武卫国的路,算是走到尽头了。
可不是每个人都看得清这一点,毕竟一州之委,已经算得上是土皇帝的存在了,很多人再怎么爬都爬不上去。
眼界就是这样,有人觉得武卫国眼下正是缺少班底的时候,所以上赶着去做他门下走狗。
有人觉得武卫国已经是穷途末路,等上面的人腾出手来,第一个就是整改。
可是路彦不一样,他没有那些富家子弟的见识,他清楚背景的重要性,这是身份决定的。
有人扶持和没人帮衬。
这完完全全是两码事。
更重要的是心中的抱负。
武卫国确实是和他一样有着雄心壮志,都想展开一大拳脚。
可是根基太脆弱了,邯州这块蛋糕没那么容易吞下。
特别是燕京叶家有意插手的情况下,下台是迟早的事情。
“不过博文有一事不明,大师久居深山,为何对这邯州宦海之事如此熟悉?”
路彦虽然表面上信任这个和尚,可内心里却有着自己的想法。
必广却是一笑:“你觉得这是熟悉,还是透彻?”
他在六鸣寺里待这么久,什么妖魔鬼怪没看过?如果没有几分本事,早就被人吃的渣都不剩了。
不然的话怎么能坐到讲经执事首席大弟子的位置?
和他博弈的,那可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又或者是那些老妖怪的传人,自身的师傅又是一个看尽世间冷暖的人物,耳语目染之下,简单的一些信息,就足以推断出事情的始末。
他并不需要对事情都熟悉,把这根本给看破就行了。
把既得利益者和受害者一一列举出来,很多事情都能够明白。
除了寺里那一个晚上之外,必广到现在为止在权谋方面,还没有落入多少次下风。
而且那一个晚上的布局,应该是道衍师伯的手笔,那是动辄几十上百年的谋划,哪里是一朝一夕能够看得清的。
“透彻?”
路彦眼睛一凛,怪不得自己在他的面前老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原来真的存在这种一眼望穿的家伙。
“世间之殇,无非就是天灾人祸,天灾虽狠,可人祸更毒,都说水火无情,可人无情起来,比水火还要狠上几分。”
配上冬风微微扰动的僧衣,必广此刻的样子可说的上是悲天悯人。
只不过这些话听在路彦的耳朵里,居然是如此的震撼。
自己原本以为,能够勘破官场沉沦的人除自己之外,应该寥寥无几才对。
可没想到,这六鸣寺里还藏着一位能够看破人心的家伙。
这个和尚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资源,就凭着这一身本事,到哪里都可以青云直上,只要是人涉足的地方,基础是由人所构造的系统,那么把握了人心,做事情就无往而不利。
“受教了!”
路彦终于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