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四时中最为难熬的季节,令人烦心的蝉儿们附着在梁王府周围的白杨树上,叫个不停。
元功带着几个大儒正吃着肇夏贩卖过来的西瓜解暑,此时也顾不得什么文雅,四五个人全都袒胸露乳,栽歪着身子靠在矮榻上闲聊着。
“今年的夏天可真热,就连放在地库里的冰都化的差不多了。”谷北大咧咧的说道,全无北派儒家宗师的风范,去年秋闱中京城去往上京赶考的士子多达三百多人,其中一半以上是出自他的门生,所以在元功眼力,总是对他另眼相看的。
文洪喜甜食,牙口不好,一颗门牙早已脱落,说出的话也漏着风:“可不细吗?我那书院都放了假,前几天向一向课,学星还没怎样,先星们倒是中暑了几个。”
元功噗哧一笑:“我说文大儒啊,您这牙口现在还能讲课?”
文洪自失一笑,用袖子挡了挡嘴唇道:“着作还细可以的,可以的。”
元功自从失去儿子济成后,无论东院的阿城还是西院的樽雨、南院的戴如璎,肚皮都不见任何的反应,别人在他这个年纪儿女都送到私塾启蒙了,而他依然感受着子嗣单薄,不由得有些伤感。
一旁的程艺擦了擦手上的西瓜汁道:“王爷,朝廷如今的路数越来越让人搞不懂了,前些日子晋升了元勉道做左丞相,领三省事、监修国史。他那学问有什么好的,据在下所知,还不如一个秀才啊。”
元功从伤感中回过神来,言道:“元勉道按辈分我该叫声爷爷,是太祖的堂弟,不过按照年龄,不过虚长我十几岁。至于本事,哼,就如你说的,实在饭桶的很,当年让人代笔编撰了一篇《祖宗实录》,得到了太宗的欣赏,后来当今陛下登基,去东丹旧地寻猎的时候,他又拍马屁的写了一篇《东狩射虎赋》,这马屁拍的恰到好处,皇上一高兴,赐给他佩刀、玉带、良马。若说他有文采,哈,简直是在侮辱文采二字,文章和诗词我读过,如同狗屁。如今皇后提拔他做左丞相,无非是做给我们元氏看看罢了,无能的人鸠占鹊巢,既不耽误她的称制,又能仰人鼻息,不是一举两得的事吗?”
谷北接道:“提起皇后,唉,真是一言难尽,我听学生写信说,如今朝堂之上二品以上官员有三分之二都姓了裴,最可气的是她让自己的叔叔裴智出使三韩,那裴智竟自称天官,让三韩国王跪迎三里路,险些激起三韩哗变。这事报到朝廷后,她皇后非但没有苛责裴智,还派兵去边境搞军事演习,大有挑衅示威之态。再这么下去,和三韩必有一战。也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才能收回召命,重新理政。”
其实他们说的这些元功早就收到了上京城发来的密函,此时他就只抱定一个想法,那就是隔岸观火,最好岸的对面烧的毛都不剩才好,裴满闹的越欢,所激起的矛盾便越大,这样岸这边的自己也就越安全。
他接过侍女递过来的绢帕擦了擦手道:“陛下是不世出的圣主明君,只是最近一年多太疲惫罢了,回头几位大儒都写信告诫一下朝中为臣的学生们,就说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只需要听令于朝廷就是了,不要有任何的怨言。”
谷北看了看众人,压低了嗓子问道:“王爷,都传您要回上京城了,今天能否给我们这些交个底?我们也好筹划筹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