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珍领着殿前司的禁卫乘快舟,将监国公主封赏的旨意送到襄樊,当众宣读时,陆秀夫还在路上风吹雨淋。
而等陆秀夫等进了襄樊地界,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虽然听闻了襄樊苦守多年的艰辛,但是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一路走来,已经没见到一座完整的民房。元人虽然已经撤离,但是丢弃的营垒仍在。
到处都是废墟。
牛皮帐篷,军备武器库,那些带不走又不能留给宋人的东西,能烧都烧了。
残存的巨型炮台,像是一个个巨兽,暗沉地俯视着下方。看着那些渺小的人类在废墟间穿行,试图从中找到一些可利用的东西。
战火的洗礼下,一切都化作焦土。不分宋人还是元人。
“这些地今后还能种庄稼吗?”书童看着满目疮痍,悲从中来,“如果不能种,今后咱们吃什么?”
“能,等到明年开春的时候,这里到处都会是绿莹莹的春草,黄色的,白色的小花,还会有大片大片的野荠菜。这荠菜拌上陈醋,好吃得不得了,到时你怕是要小心咬掉了舌头。”陆秀夫爽朗地大笑。
“真的假的。”书童听得神往,不觉咽了咽口水。
那些在废墟中清理的兵卒停下来,好奇地看着那个骑在毛驴上,谈笑风生的儒生。
虽然襄樊之围已解,但是被围怕了的百姓们,还是迫不及待地迁出了襄樊。
和那些南逃的人流比起来,这孤身北上的儒生,就成了一道奇异的风景。
一个小队长这时离队走上前来,抱拳道:“敢问先生,可是前去樊城?”
“正是。”
“好叫先生知晓,襄樊现在是新设的县,新任县令尚未到任。目前的县里一切杂务,过界凭由(路引)登验等,可至将军府,找一位叫朱由的先生办理。”
“朱由?那朱由可是新县的县丞?”
那小队长笑道:“并不是,那朱先生是个有学问的先生,是赵家班的说书先生。”
“哦,这赵家班,是戏班?”
“可不能这么说,赵家班是襄樊的恩人,咱们襄樊人都管赵家班班主叫赵神仙呢。”
陆秀夫微微挑眉。襄樊大捷,他刚知道消息就被贬了官,其中种种细节,他一个临安县八品县丞还没资格知道。这赵神仙是何许人,陆秀夫一点头绪都没有。
告辞了那校尉,前面的樊城也在望了。
那厚重却残缺的城垛,烧得发黑的城墙,城砖上扎满了未及被清理的羽箭。城墙之外满目的焦土,大片大片的黑红不知道是不是鲜血染就。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烧灼的烟火和血腥气。一阵冷风打着哨刮过,仿佛无数阴魂旋转哀鸣。
书童打了个寒战:“这里好阴森。”
“古来征战几人还,正常。”陆秀夫淡然催动毛驴前行。
樊城城门前冷冷清清,城门半开。
陆秀夫微微皱眉:“怎地连守城门的兵将都没有?”
就在这时,城墙之上,传来喝令:
“来人下驴,等候查验凭由!”
陆秀夫眯眼仰头看去。只见城墙之上,一队士兵张弓搭箭,正指着他。阳光下,箭头铁器森森,反射着冷光。陆秀夫连忙依言下了驴子,吩咐书童拿出凭由。
一队士兵自半开的城门走出。
当先一位军头询问了一番,打量了一下陆秀夫:“读书人?”
“是。”
“日出江花红胜火的下一句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