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咱们屯子也有一年了,估摸着你也咂摸出来了,你张叔我以前是干这个的。”
他伸手拍了拍腰杆,“吃双响的。”
“叔,啥叫双响?”
孙建平揣着明白装糊涂。
张子义没好眼色白了他一下,“双响,就是德国大镜面,但该说不说你张叔我这辈子没做过昧良心的事,我们当时讲究的是七不抢八不夺,这叫盗亦有道。”
“叔你别吓我!”孙建平早就猜到了他的身份,只是平日里张子义不提,他也不方便说,既然现在张叔挑开天窗说亮话了,他也没啥顾忌了,“你们当土匪,是不是就跟张作霖一样?打家劫舍抢官差?”
“差不多吧,我们当时也有两百多号人,就在二虎山那嘎达,那边你去过了吧,别跟我俩打马虎眼,你敢说你没去过?”
孙建平憨笑一声挠挠头,“去过,但是没爬上去。”
“完蛋玩意,那有啥上不去的。”张子义一看上鱼了,急忙扯过鱼竿,伸手把一条尺把长的白漂子鱼摘下来,刚要放进筐里,老猫喵的一声扑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鱼从他手里抢走,摇摇尾巴窜到河边大柳树上去,大口大口吃起来!
“草!”
张子义抓起一块土坷垃去砸老猫,没法子只得从草地上又逮了一只蚂蚱穿上去,继续钓鱼。
“叔,你们当时是不是都骑着马,就跟一阵风似的在各个屯子里绑票?”孙建平不但不害怕,反而觉得当土匪的经历很有趣!
“嗯哪,当时我们二虎山那是四梁八柱齐备,手下骑马的崽子就有一百多号,干的是啥呢,就是抢大户,有些来得早的关里人干了几辈子,攒下不少家底,院墙修得一丈两尺多高,家里养着大炮手,我们就……”
张子义换了個舒服点的姿势,“不过呢兔子不吃窝边草,我们一边都不在家门口干,都去南边吉林那嘎达砸响窑。”
“叔,啥叫响窑?”孙建平对这些俗语不甚了了,本着不懂就问的原则,他好奇向资深老土匪咨询。
“响窑是啥呢,就是家里有枪有炮的大宅院,这样人家一般底子厚,抢一个够吃一冬,不过也不好打,一场仗下来得死好几个崽子。”
张子义叹了口气,“有一年我们在蛟河那嘎达砸了个响窑,那家大儿子是给小鬼子当官的,就派骑兵追我们,我们就把抢来的大洋沿着道洒,当时整条道都是银子,那家伙亮闪闪的,现在想想都……”
他噗嗤笑了一声,“真的你是没见过那场面,那帮当兵的都跳下马抢大洋,我们大掌柜的一声吆喝,又杀回去了么。”
“你们大掌柜还挺会用兵。”
“那是,我们大掌柜报号斩东洋,那家伙管直马快,那次就干掉小鬼子一个少佐两个中尉,还抢了一把鬼子军刀,这下事整大了,整个蛟河的鬼子都开着小三轮出来撵我们,我们就赶紧往回尥,躲在二虎山一直过了年才派崽子下山打听,才知道小鬼子都往南边抽调了,去打啥太平洋战争……”
“那后来呢?”
“后来小鬼子败了,大掌柜带着人往南边走,说是投奔啥光明,我特么到现在也不知道光明是哪个绺子,当时觉着当土匪没啥意思,就回了屯子娶媳妇生孩子,过到现在……”
张子义又扯起鱼竿看了看,懊恼一跺脚,小鱼把蚂蚱吃了,剩下个空空的鱼钩,他烦躁的把鱼竿扔到一旁,“我跟你说这些,是把你当成自家孩子,你可别跟两旁事人瞎说啊!这要是让上头知道了,抓着就毙!”
“叔,我早就猜出来了!”孙建平笑了笑,张子义一愣,他不知道自己啥时候漏了马脚,孙建平指指他腰间,“那把大镜面是你以前用过的吧!”
“得,这孩子脑瓜真不白长,我一上手你就看出来了吧!”张子义不得不暗道一声佩服!
好小子!
“再就是……”孙建平钓上一条鱼,放在一旁,“在东北这嘎达,自古就匪患成灾,土匪路霸多如牛毛,像您这般好身手的豪杰,为啥没有出去闯荡天下,而是屈尊待在村子里呢,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有前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