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父母之爱
沈固辞将城南宅子的地契递给沈烟寒。
“这个给你。”
沈烟寒翻了翻,确认好地址无误后,狐疑地皱起了眉心。
昨日在听风茶楼她听得分明,这宅子确实在以低价出售,且理由还是家主急用钱,她都已经想好如何朝人借钱去购置这宅子了,而今日,地契忽然就到了她手中。
整件事就像做了场梦,虚幻得让人心惊。
沈烟寒看沈固辞,本想开口询问一两句,哪知沈固辞给了她东西就站起了身,说与人约好了捶丸,而后就头也不回地迈步走了。
这种回避的表现一出,沈烟寒心中刚冒头的怀疑一下高涨,少说有五分肯定:同一个宅子,卖的人不是沈固辞,便是另有其人。
而沈府里,能做得了这个主的,除了沈固辞,就只有那一位。
显然,十六岁的沈烟寒,已比十五岁成长许多,她已学会行事之前不动声色。她找上杨动,又去了趟听风茶楼,甚至找了宅子的几位邻里,结果三方说法都一致,也就是肯定了她的猜想。
站在新宅门口,沈烟寒不由冷笑一声,“我从没想过,她的人心能如此不足。我娘的身份也好,沈府的宅邸也罢,哪个,如今不是她的了?我分明已经住去了清水村,她却这般惦记着我那还没到手的东西。”
寒风托起地上萧条的落叶,在风中飘飘扬扬,一张黄叶恰好落在沈烟寒肩上。
萧萧落叶在小娘子漆黑明亮的眼里倒映出一抹凄凉。
她目光并未落在实处,眼中茫茫然,“是不是我真一无所有、走投无路,才是别人的喜闻乐见?才是如别人的愿?”
秦月淮修长白净的手指一拨,将那一片落在不该落之处的败叶拨开,就势搂过沈烟的肩。
他不动声色,将心爱之人护在温暖的怀中。
比之一个普通的住宅,他更忧心的,是别的。
他借了刘锜处的一块玉佩,在齐国公夫人王璋的生辰宴上激起了一些水花。按理说,这件事中,不可缺少的其中一环——齐蕴“赠”给刘锜的玉佩已经现身,王璋和温蓉察觉到有人在窥探五年前的事,该是有所行动才是,可是令他意外的是,这两边至今都是风平浪静。
他深查五年前齐蕴的事,却没更多进展。清水村的孟婶出门串亲戚数日,至今未归,她那独子地痞孟二只知王璋给了他娘钱财,别的也说不出更多来。
也就是说,关于齐蕴,他的探查,卡了。
唯一有些许进展的,是他暗中安排在梁一飞要护送北上使团队伍里的人探了消息,说那其中王家安排进去的人身上还有另外一个任务,便是去河南府周遭查关于秦氏的事。
河南府的秦氏,这不就是在说他么?
他没有查出对方的消息,对方却已经已将他置在怀疑的中心,不惜动用出使队伍的力量也要去查他的身份,秦月淮着实有些“受宠若惊”。
对方在暗,而他们在明,秦月淮一颗本就因章浚之事而沉落的心思,再沉一分。
这样的处境,四面楚歌。
沉默着,秦月淮暗中调整心态,将心中的一概忧虑深深藏起,在沈烟寒跟前,他总是下意识就展露自己温吞和煦的一面。
他勾起嘴角,带着看好戏般的戏谑眼神看沈烟寒,故意问:“所以,你准备如她所愿?”
沈烟寒微抬下巴,声音高亢决然:“怎么可能!我凭什么要遂别人的愿?别人越希望我一无所有、走投无路,我越要无所不有、绝处逢生!七郎,我们这就去采办些新东西,再回府收拾收拾,届时都搬去我们的新宅子里。”
闻言,秦月淮垂目凝视沈烟寒。
小娘子心情已经很快恢复如初,眉梢眼角明媚艳丽,嘴角挂着灿烂的笑,眼中斗志昂扬。
她黑亮的眼珠子又转了转,得意狡黠:“本来我要负债才能买下的宅子,如今不止不用负债,还不用再花一分钱,我多幸运啊!我娘对我的一番苦心,我更得珍惜。”
她转身看着宅门,既像说给他听,又像说给她心中的母亲:“我会在这宅子里安居乐业,甘食美服。”
她看向秦月淮:“你会一直陪着我么?”
秦月淮微有怔忪。
他意外于沈烟寒这个问话。
以他看来,他和沈烟寒之所以能相识,且“成婚”,只能用两个字形容——需要。
他那时重伤,需要她的照料。而沈烟寒那时离家出走,想必孤独且迷茫,正需要一种心理寄托,又遇退她婚的郎君上门骚扰,需要一张挡箭牌。
而他的出现,恰好,正是她的这个“需要”。
定性于需要,说穿了,就是形势所迫,就是权宜之计,不关于情意,更无关乎爱意。
至于他对沈烟寒渐生的情愫,只能说是这场需要中的意外罢了,他也不曾料到。如若这情愫没生,这场事,想必早就无疾而终。
而至于沈烟寒对他的情愫么,他未曾深想。
可现下沈烟寒询问的意思是……
她对他,有除了光耀门楣这个现实需求之外的期待了。
是不是意味着,她对他,亦有爱意?
四肢的血液似乎一下激流般奔涌,秦月淮双眸深邃看着沈烟寒。
可他尚来不及说话,沈烟寒就自信地翘起了嘴角,嗓音甜甜道:“你会的。”
话音落,秦月淮眼中的笑意荡漾,他收了收手上力道,将她摁入怀里,人背着街道方向,俯身,在小娘子额心落下一个轻吻。
“我自然会。”
“我会永远陪着你。”
*
除夕之日,临安府城中热闹非凡。
只见街道两边的店铺有叫卖驱除邪气所用的苍术的,有叫卖小枣,还有卖爆杖、成架烟火的。街巷之中,有亲友间赠送馈岁盘合、酒担、羊腔的;也有人家正在换门神,挂钟馗,钉桃符春牌……
一派烟火气中,沈烟寒堂而皇之地牵着秦月淮的手,双双进入灯火辉煌处。
行到安康堂门口,正遇到堂内大夫在门口拿着五色线编结成的四金鱼、同心结子、百事结子等,与各种安康汤剂一道,送与平常来此光顾的主顾。
见到这家药铺的门匾,沈烟寒蓦地想起陆苑在此遭唐母误解而后被休之事,不由微蹙眉头,驻了下足。
这时,见沈烟寒同秦月淮执手同行,站在一旁看,其中一位大夫上前朝沈烟寒递了一个同心结并汤剂,贺了声“万事和顺”。沈烟寒笑着接过,也回了一句吉语。
走过安康堂,两人之间的话少了许多。
沈烟寒看了沉默着的秦月淮好几眼,想起他为了唐尤气急攻心而晕倒的事,问他:“你可想去看看唐家郎君?”
虽他实则想到的是新年仍在路程中颠沛流离的章浚一家,但沈烟寒如此问,他并没说实话,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二人往唐府方向走,还没上马车,突然有人伸手拦了沈烟寒一把。
沈烟寒扭头,一看,原是如愿书斋的好友虞妍。
虞妍开门见山,用她最喜欢的方式开场:“皎皎,这些日子你又死哪里去了?”
沈烟寒刚说完自个之前在清水村现在回了临安府,虞妍就急问道:“你答应给我的画呢?”
沈烟寒皱眉,“什么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