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私塾里,稚嫩的童音朗朗响起,拖着长长的尾音,萦绕在耳畔,久久不绝。
杨柳岸边,一匹毛色雪白的马系在垂杨之下,正在悠闲地啃食着岸边的青草。白马之旁坐着一个鹅黄衫子的女孩,身上的衣服颜色娇嫩,轻轻软软的一团,仿佛天边的云,又似新长出来的柳芽,叫人忍不住驻足多看两眼。
女孩坐在河岸边,耳朵里却听着画舫上几个人的谈话,那是几个书生打扮的人,但他们在议论的事却与读书没有半点儿关系。
只听书生甲道:“……听说这次凌大老爷可是下了血本,要连摆三天三夜的流水宴呢,到时候只要上门的人,不论门第,不管贵贱,都能有个席位坐,有杯水酒喝……”
书生乙道:“谁想去喝酒了?不过是想看看我们凌家塘的一枝花到底被谁给折了,真是岂有此理!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个凌家怎么能找个来路不明的人做女婿呢!”
书生丙嗤笑一声:“沈兄,反正不是被你折了,你瞎操什么心啊!”
书生乙并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地道:“别跟我说你们没有打过凌家大小姐的主意,那波涛汹涌,那小蛮腰……啧啧,谁不喜欢?”
书生丁道:“沈兄,你的圣贤书都读到什么地方去了?这种登徒子的话也说得出来?”
书生乙不以为意,呵呵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们就别假正经了。”
书生甲叹了口气:“我是有家室的人了,家里有个河东狮,不敢肖想,倒是你们,真的就这么甘心?”
书生丙也跟着叹了口气:“凌忆如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大美人儿,怎么就出去上个香,捡了个穷小子回来?捡就捡吧,还要死要活地要嫁给他!”
书生丁道:“我听说不光穷,还断了条腿,是个瘸子!”
书生乙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断了条腿怎么了?人家第三条腿又没有断,你们着什么急呢!就算断了,也得凌大小姐乐意吧?”
几个人就都跟着笑起来,梁木樨听着刺耳,原本不想再听下去,临走之前却又听见那个书生甲的声音:“……是从悬崖上摔下来的,当时身上插满了箭,骨头摔断了好几根,已经奄奄一息了……”
女孩子的目光猝然望过去,就见画舫已经渐渐漂远,后面他们还说了什么,就再也听不清了。
她心头咚咚跳得厉害,那句轻飘飘的话不断在耳边回响:从悬崖上摔下来的……身上插满了箭……
梁木樨再也坐不住了,一骨碌爬起来,跨上马背,快速往前赶去。
她要去看看,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他!
凌家塘十户有八户都姓凌,不过这个凌大老爷是个大户,祖上曾经做过江南巡盐使,凌大老爷本身也是个大盐商,据说上到天锦城,下至偏远的边陲小镇,都有凌家盐铺的分号。所以稍微打听一下,就很容易找到了。
凌家的宅子占地之广比之熠王府也不遑多让了,门前有很大一片开阔之地,此时已经密密麻麻地停满了车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