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拱手还礼后笑道:“本官此来是为传王令而来。”
鞠武笑容中多了几分诧异:“不知秦王有何吩咐?”
蒙恬肃声道:“我王邀燕行人入宫赴宴!”
鞠武还没回话,行舍内就传来一阵惊喜的呼声:“可是政……秦王相召?”
伴着匆匆的脚步声,脸色红润、身上带着几分酒气的燕丹快步跑进前院,看向蒙恬的眼中满是期待:“秦王得暇了?”
燕丹的名气极大。
听闻燕丹在咸阳城,各地游侠皆云集于咸阳,整日与燕丹宴饮不休。
但燕丹真正渴望的却是嬴政能陪他一起畅饮畅聊,一起去林间狩猎,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迎着燕丹那期待满溢的目光,蒙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语:“我王邀燕行人入宫赴宴!”
燕丹满足的笑道:“虽非游猎,但同宴共觞也不错。”
鞠武打断了燕丹的话语,拱手一礼:“多谢蒙侍郎相告。”
“容我等更衣过后,即刻入宫!”
“请蒙侍郎于正堂稍待。”
蒙恬摇了摇头:“本官还要去通知齐国行人,便不多留了。”
“告辞!”
一路把蒙恬送出行舍,鞠武转身就见燕丹的脸色不太好看。
燕丹本以为嬴政是专门请他和燕国行人去赴宴的。
却没想到,嬴政还邀请了齐国行人。
这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鞠武见状心中轻叹,沉声发问:“太子可曾听到城内鼓声?”
燕丹微怔,旋即反问:“太傅的意思是说,秦国发生了大事?”
虽然燕国和秦国鼓声代表的具体含义不一样,但能在都城擂响钟鼓,显然不可能是小事。
鞠武轻轻颔首:“接连传召燕、齐二国行人,说明此事不只是秦国内部之事,更是涉及天下之事。”
“再考虑到今岁赵、楚二国接连向边境增兵,本官有理由怀疑赵、楚二国趁秋收之际合攻秦国!”
燕丹心中一紧:“那我大燕呢?”
“我大燕是否参与了合纵?!”
鞠武摇了摇头:“若是我大燕参与了合纵,本官留于燕国的人手和太子的门客必会传来消息。”
“现下你我皆未收到消息,想来大燕参战的可能不大。”
燕丹松了口气:“如此,甚善!”
鞠武轻声一叹:“善,却不善。”
“我大燕若是未曾与赵、楚合纵,秦国必定会有心与我大燕连横。”
“届时,你我该当如何回答?”
燕丹理所当然的说:“自当应允啊!”
“孤与政弟乃是挚友,不止定下过不征之盟,还曾相约共分赵土。”
“且去岁我大燕方才与秦合盟,约定守望相助、出则同征。”
“难道我大燕要背盟不成?”
然而回应燕丹的,却是鞠武的沉默。
燕丹脸上的理所当然渐渐被惶恐所取代:“太傅,您这是什么意思?”
鞠武无奈的看向燕丹:“大王背弃的盟约还少吗?”
燕丹很想怒斥鞠武忤逆君上。
但燕丹却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鞠武这句话确实忤逆,但这却是一句实话!
燕丹不由得攥紧双拳,惶恐又绝望的喃喃:“难道孤要愧对政弟的信任吗!”
“若父王背盟,孤有何颜面去面对政弟!”
“太傅!”
“可有策劝说父王遵从盟约?”
燕丹把信义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却摊上了个把信义看的比厕筹还廉价的爹。
自己的父亲违背了与自己发小之间的约定,而自己更是这份约定的牵线搭桥者。
燕丹俯仰之间都倍感愧对天地!
鞠武肃声道:“太子现在应该考虑的不是是否愧对秦王的信任。”
“而是你自己的性命!”
燕丹摇了摇头:“孤深信政弟。”
“即便父王背盟,政弟也必不会对孤动刀兵!”
鞠武怒声喝问:“太子,你怎能如此愚钝!”
“信义只存与人与人之间,不存于国与国之间,更不存与君王心中!”
“现下你不仅仅只是秦王的挚友,更是代表大燕的质子!”
“若大燕背盟,秦王却对太子无动于衷,秦王还如何以质子制他国!”
燕丹梗着脖子,目光坚定的看着鞠武:“但,孤是特殊的!”
“孤以信义待政弟,政弟必会以信义待孤!”
鞠武手指燕丹,怒声喝问:“为师只问你一句话。”
“自你入咸阳至今,你与秦王一共见过几次面?!”
燕丹哑然,无言以对。
自他入秦至今,他和嬴政见面的次数不超过二十次,其中几次还是腊祭庆贺这种外臣云集的大场面。
燕丹真正与嬴政独处、宴饮、畅聊的次数不超过十次!
这和燕丹对挚友的期许有着天壤之别!
鞠武上前几步,苦口婆心的劝说:“太子,求您清醒一些吧!”
“秦王与您之间的情谊,早在您逼迫秦王履行幼年承诺时便已用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