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德尔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戮机器,三百余名山匪狂徒的性命他不可都取,但若将这伙拦路虎就这样毫发无损的放回去,也有伤卓阳国王子的威势。
更何况耶律德尔能被指定为下一任国主继承者,治下的雷行手段定然也不会少,面容上的和煦并不代表他就是一个心肠柔软之人。
若是寻常这类小事早就不用他亲自出面处理,但现在不行,大耀国境内的事情,他若是出手处置,不仅有越俎代庖之嫌,更何况婉儿妹妹还在这里,传出去不利于婉儿的名声。
但若是顾清临出手情况就会有所不同,他既是轩帝亲封的大理寺主簿又是身为大耀国的子民,且往往出其不意,由他出面最为合适不过。
那几位抓人的侍卫听见耶律德尔的话纷纷后退一步,站在虎哥四人身侧,顾公子并不是习武之人,而他又是大王子邀请的贵客,他们必须要小心应对。
这时躲在官道两处的众多山匪也都渐渐走了过了,他们面上带着一丝惊惧之色,同时眼中又都流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担当感和一丝隐隐的期盼与乞求。
他们乞求闻名已久杀人如麻的耶律王子能网开一面,放他们一条生路。
如若不能,最坏也不过是一腔热血洒在这卧虎山之下,只是苦了婆娘和老娘,如今这世道,没了他们这帮汉子,要让那些妇人该如何生存?
半大的少年栓柱走在人群中,静默的人群中无形之中散发着一股压抑绝望的气息,栓柱眼带一丝茫然,他在想他究竟是如何走上这条路的。
以前他在山上放羊,看到的那些英姿勃发的士兵策马飞驰时,他记得他胸腔里的一颗心跳动的有多厉害,那是一种崇拜和向往。
可惜后来家里的牛羊被那些军营之中的人掳走,就连爹娘也被杀,从此之后他那些来不及喷薄而出的崇拜就变成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惧怕和仇恨。
顾清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脸上一片死灰的四人,余光又瞥到那些渐渐靠近的山匪,他一样手臂,手里的酒壶砰的一声摔在怔神的虎哥面前。
飞溅的酒浆和酒壶碎片嘣在虎哥和军师的身上,一股浓香的酒气在夜风中弥散,虎哥被这突如其来的炸裂声惊的抽搐了一下。
抬眼略显茫然和恐惧的看了一眼面前这位面带讥笑的贵公子。
结巴军师也同样看清了顾清临,火把下微弱的火光照的那公子面上清冷如玉,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笑,浑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酒意,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反感。
反而会让人生出一种他本就该如此放荡不羁的感觉,结巴军师有些自惭形秽的看了一眼手中没几根毛的破羽扇,他不禁想到了以前的自己。
那时他虽不是世家公子,却也是能穿得起绫罗绸缎的公子哥,他也并不是天生结巴,若没有那场意外,他如何会落草为寇又落下结巴的毛病呢?
杀红了眼的蒙面人在他眼前闪过,若不是那日他骑牛踏青赏夏日胜景,是如何也看不到那些汇集成河的鲜血。
他加入卧虎山为山匪,也是机缘巧合,那日受到如此大的惊吓,他躲在一处山洞中差点就要将自己窒息而死,后来疯魔了一段日子方才清醒。
赶回家中时却发现原本富庶的府邸已经被烧毁了大半,他听人说是夜里遭了山匪进宅。
他入卧虎山一是为了查找仇人,二也不过是为了谋条生路罢了。
结巴军师惨然的咧了咧嘴,仇人还没找到,自己便先要身首两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