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我要帮他!
这几日都是晴天,扬州的雨季似乎终于有停止的迹象。虽是秋季,可气温还是躁热的很,但这并不影响扬州人出门的兴致。大街上,俱是人来人往,场面热闹的紧。
薛家的马车,静静等候在桂兰街的街口,此处是通往城西秋浦街的近路。宝琴带着春雁坐在车内等候,正有些无聊。薛家的马车共有三辆,薛瑱夫妇共用一辆,薛蝌又有属于自己的一辆。
本来宝琴是没有的,奈何薛瑱爱女心切。就斥重金,替女儿专门打造了一辆。宝琴的马车外观大气,内部舒适奢华,正适合女儿家出行之用。
偏偏宝琴今日选的是薛蝌的这辆马车,其形制较之她自己那辆多有不如。内部也就有些坐垫、靠枕等物,远远称不上精致舒适。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小会。尚能静心等候的宝琴,摇动着纸扇。她今日穿了一套明初男子的旧式衣物,黑色圆边大帽配上黑色薄纱半臂褡护,内衬是件红色的直裰。一套衣服,又用暗红色的腰带束紧,叫人看的赏心悦目。
这套衣服极显肤色,也只有肤白者能驾驭住。巧的是,宝琴的肤色,正好晶莹白皙如珠玉。如此并脚坐在车内,纸扇一摇,俊俏公子哥的风度立马凸显出来。
趴在木窗上打量外头的春雁,突然朝着小姐呼道:“小姐,小姐。我看到陈家少爷了。”她跟小姐等了半天,终于是这个慢吞吞的‘老爷爷’等来了。
“快坐好。”宝琴扶额,感觉自家做书童打扮的小丫鬟,还需要自己这个少爷亲手调教一二。
“哦。”春雁老老实实坐好,一双眼睛却不住往宝琴身上瞧。她的宝少爷,左手拿扇,右手拿串。手中之物,显然有些繁琐。
“好嘞。”
她们平日就知道宝琴的出色容貌,可平日在别人家碰面时,宝琴都只做素雅打扮。像这样如花王一般艳压群芳的气势,倒是第一次看到。
陈恒是第一次来,宝琴却跟母亲来过几趟。既然是这样,带路介绍的事情,陈恒就全权交给宝琴。老老实实跟在这位宝少爷后头,当其随行之众。
可不是嘛,你看中什么就买什么,辛苦的都是拿货的我跟陈少爷。春雁心中暗笑,只把精力放在编发上。
宝琴今日起的极早,不仅特意选了一套盛装,连身上的首饰也金贵的很。那套薛母特意为其打造的行头,本来一直藏在抽屉中,今日也被她拿出来穿戴。
“我以为写文浓墨的陈家哥哥,就喜欢这些繁文缛节呢。”宝琴微举扇面,遮在鼻翼前,只露出一双明媚的眼睛。
“小姐,真真是……太好看了。”春雁陶醉的用手捂住脸,她怎么就跟了这么好看的小姐呢。
那人见此,脸上倒是高兴的很。这件隐秘事,在座知道的人家也不多。也只有她们这种,跟对方来往密切的人家,才能得到些消息。一时间,大家都对她投来特别的目光。
天天呆在家中的陈丐山,对此事不太关心。最近陈青的婚事,多是他在料理。当即插嘴道:“你们有空说这个,不如想想大丫的婚事。也没剩几天了!!”
“我刚刚进来时,还以为是见到嫦娥仙子,坠落凡尘呢。”
可谁知,宝琴又突然道:“大哥不妨回去多等几日,待弟弟弄明白就托人告知你。”
因天气热,马车的两扇小门才给卸下不久,改换成了一条竹帘子,方便通风凉快。陈恒踩步掀起帘子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一震,脱口而止的:“薛兄……”,就飘散在车内。
秋浦街的店家,真是好聪明的脑子。前番下雨,最近又是大晴天。他们的店铺外,无不搭棚设路。在道路两旁连成长棚,弄出一条阴凉之路,供游玩的夫人、小姐避暑通行。
男方宾客的难关,可不在自己身上,后头尚有一个宝琴呢。陈恒暗笑着退开身,直接放迎亲队伍入门,后者果然在宝琴拿出吃了些苦头。
陈恒上去跟对方攀谈几句,才得知苏、杭两地今年也是欠收,码头上往来的粮船也是极少。江南大雨,影响的不止是扬州一地,后续影响也如潮水般涌来。
宝琴晃动着纸扇,轻笑作答:“陈兄何须如此客气,小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称不上麻烦,陈兄不必介怀。”
陈恒笑了笑,也沉默下来。他知道薛家人的仗义性子,不再多言。只陪着对方一起,将秋浦街的里外,逛了好几个来回。
“竟然是这样,有劳姐姐指点了。”宝琴笑着点头,她向来冰雪聪明,眼光又是极好,又怎么可能想不明白其人的身份。
“嗯。”陈恒点点头,他注意到,这些经常被人光顾的店面,无不装修精致、门面大气精致。跟它们一比,那些府衙开设的店铺,就有些少不了台面。
有人开着宝琴的玩笑,这些算是好心打趣的,也少不了暗地里阴阳怪气之人。聚会就是这样,今日请的人多,好赖话不免杂些。
“怎么也没人跟我说过。”宝琴又惊又叹,埋怨道,“几位姐妹,还是把我当作外人。”
难道是这个原因吗?陈恒有些苦恼,他又不好上去拦着买货的夫人小姐寻问,正有些一筹莫展。
宝琴端详一阵手中物,见左手是孔雀珠帘,右手是金石镶玉,一时也是觉得不相上下,只把两者都夸赞一番。待小姐说完话,春雁在一旁才补充道:“小姐……啊,少爷,你不知道。”
陈恒立即反应过来,当场就问:“便宜的很多吗?”
宝琴展颜一笑,不论是好的坏的统统收下。又引着大家坐好,评说着庭院里的秋日景色,场面十分热闹。待点心茶水上齐时,大家已经把话聊开。
“错了错了,薛家弟弟,是兄长错了。”陈恒连忙摆手求饶,又把不在场的人拎出来顶锅,“你哥呢?来不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小姐,今天玩的真开心。”
陈家在扬州的熟人不多,能请的女眷就更少。封氏难得带着英莲亲至,躲在陈青的闺房内帮忙。最让人没想到的是,宝琴也陪着她父兄一道来此,替陈家压场面。
其后的聚会到不用过多赘述,只是此次聚会结束。宝琴也不知怎么的,头上多了个‘扬州第一美人’的称号,倒是始料未及。
只是这段路,走的却别有一番滋味。
说话的人,本不欲作答。架不住有人觉得宝琴今日太出风头,就想掏出自家家底,震一震场面,就道:“还不是这些流民不懂事,挨了我们家的财路。现在城中的大户,都是心照不宣,不去买她们做出来的东西。”
“一样的,一样的。有其兄,必有其弟。这就是诚诚家风啊。”
这是为大姐挣场面的时候,陈恒自然是要换上崭新的秀才服,连宝琴之前送的玉佩也被戴在腰上。所作所为,只希望胡家的亲戚,能看到成为秀才的自己,将来对自己长姐要小心仔细些。
宝琴背过身,一步走进朗朗晴日之中。帽檐的阴影投射在她的脸上,少女朱唇轻启,笑声随即而来,“他不会的,我……也不会。”
“薛弟。”陈恒顺势拿过宝琴的自称,自己往里一进,就近坐到帘子边上,“今日要麻烦你陪我跑一趟了。”
那还不是你们薛家来的迟,没融进我们这些的圈子。有人在心中想过,面上却无不宽慰起宝琴。几番安慰后,宝琴又问这背后是谁的意思。
…………
对于这样兴起的新贵,各家都有往来结交的意思。像这样的聚会,自然顺理成章。借故看一看薛家的家底,看看迎来送往的门道是否妥帖,也是大家前来考教的意思。
陈恒一听,知道对方有话说,立马肃目请教。宝琴见他一副求真求知的模样,便收敛了目光,直接坦言道,“能来此处买东西的人家,差不了三瓜两枣。大哥,你看……”
“应该的,应该的。”陈恒靠在马车上,嘴角的弧度还是不由勾起、放大,最后忍不住大笑出声,“好了,好了。这些虚礼,就放到一旁吧。说多了,总觉得太怪。”
“那薛弟就不仗义了?”
大家让宝琴将其取下,见到钗脚上印刻的作坊名字,才笑道:“好姐姐,你怎么去这家买东西了?”
陈恒见宝琴拿出主意,就接过替对方倒水的重任。毕竟旁人眼里,他是宝少爷的跟班之一嘛。忙完小事,陈恒在街上打量的同时,坐等春雁得信归来。
八月三十日,是大姐陈青的婚期。陈家从昨夜就开始忙碌,红绸喜字自然少不了,一会要抬出去的嫁妆更是摆满家中各处,错落有序。
人是自己约的,如今再退出去,岂不是无礼的很。陈恒心中抱怨薛蝌一句,自己不能来,不说一声也就罢了,还用自己的马车送宝琴妹妹干什么。
只是这话传来传去,不知道何人在前加了别有用心一句,成了‘十年后的扬州第一美人’。这样一弄,也不知道是在恶心谁。
她们此次是受宝琴之邀,大家平素就多有交集。加之薛家因为上个月的宴会,在扬州很是出了一把风头。也让更多人认识到扬州薛家的存在,以及他们家的人脉关系。
“他出去办事了,临行前,一再叮嘱我,不能误了陈家哥哥的要事。”
等到陈恒吃完饭上楼,她们还在讨论个不停。
周氏跟顾氏虽都在秋浦街干活,可两人分工不同,接触的人也是不同。顾氏拉着周氏聊的起劲,“娘,你不知道。我们那屋里,有几户都担心这个月的工钱,发不出来。她们家里的男人,都是死在逃难的路上……”
秋浦街里,今日却是热闹的很。各家夫人、小姐,无不携奴引伴,共同游玩。作为一条新兴的商业街,又是以服务女客为主,自然少不了她们的身影。
这怎么好意思?陈恒也不知道其中是否有风险,正要摇头拒绝,宝琴已经起身,“如今尚有闲暇,大哥何不陪弟弟游玩一番。就当成是感谢之礼,可好。”
三人玩了个尽兴,见时辰也差不多,就准备原路返回。回去的路,陈恒倒没有跟宝琴一道,他尚有别处要去看一看。两人在街口作别,心满意足的宝琴才坐上马车离去。
春雁已经开始扯下头上的方巾,正准备换回女儿装扮。往日她陪宝琴出门时,身边总少不了夫人或是管事嬷嬷的约束,像今天这样自由闲逛的机会,倒是极少。
见对方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陈恒只好笑道:“你想逛多久都行,只是帮忙的事情……”他知道,自己大概劝不住对方,索性道,”……还需注意些安全,有什么情况,就先托人跟我说。我可不想回头薛兄找我算账。”
春雁已经有许久没见过这样的小姐,一身浅黄色加朱红的华服,满头珠翠摇曳中,无限风情已自生。
让宝琴这么一说,陈恒也明白过来。既然知道背后是有人操控,不是夫人小姐们的无心之举,那就好办了。其中缘由,回去想办法慢慢查就是。
三人一连逛了数家店铺,才找了街道中央的茶铺坐下歇脚。陈恒趁着空闲,又把注意力放在街上来往的妇人、小姐身上。
“这是为何?”宝琴故作诧异,诚恳道,“还请诸位姐姐告诉我,若是无端犯了别人的忌讳,岂不显得我们薛家无礼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