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佛掌和曾经在王二丫那里见过的火焰佛掌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若是二丫的炎佛掌能有这么大,估计会止不住咧嘴笑。
只有杨小小看见了,高空之上的金色佛掌, 一掌拍在巨大阵法上。
天地一震。
静息一瞬后, 阵法之下,各处“异兽”悲惨地尖叫开来。
归青的剑尖停留在跪地颤抖的“异兽”身前一处,他站在遍地残骸中, 冷眼看着没个人形的可怖怪物被疼痛折磨得打滚惨叫, 身上的水泡没了起初的坚实,纷纷溃破。
几滴看似无害透明的水珠飞溅向玄色长袍的男人。
剑尖抬起, 锋锐的刃挡住了那几滴水珠,浅薄的石灰色眼看着就要从接触面漫延,长剑嗡鸣,愤怒地用剑气将这妄图毁坏自己的水珠尽数绞杀。
“莫噪。”
男人冰冷的声音淡淡, 和着凭空而起的风,令长剑安静下来。
剑身传递给主人略带委屈的情绪,它本就是开刃的剑,近期陪着主人饮尽了鲜血,换尽了样貌,被杀意浸染的刃都需在剑鞘中沉淀,方能不会伤主。可偏偏, 它的剑鞘——或者说本来预定的还未锤炼完成的剑鞘——早已没了……
身后有不曾遮掩的气息靠近,冷淡中压制着什么的归青道长转身,就见那个依旧一身雪白衣袍的青年。
名字是……叚玢雪。
在阳光下格外温雅动人的青年对他微笑:“真是好巧。”
归青:“……”
“既然又碰到了, 不如一同?”叚玢雪微笑着,“想来你也看出了,这里有些不妥之处,”他的指尖一点地上疼到哀嚎的“异兽”,表情还是如沐春风般温柔,“方才那一佛掌想来对它们造成不小伤害,这也许是个突破点……”
归青目光深深听着他讲完,而后淡淡道:“随意。”比起杨小小在之时,两人之间的气氛生疏至极。
叚玢雪也不尴尬,他歪了歪头,透露几分好奇:“有一句话,我很早就想询问归青道友了。”
“以道友的资质,不该在玄道界默默无闻才是,”叚玢雪笑着,仿若单纯的询问,“为何我在玄道界不曾听闻道友名讳?看着道友可不像是隐士深修之人。”
归青抖落长剑上的污物,反身收起,问:“你能看见?”
此地颇为古怪,归青先前可是见着一个放出神识之人被看不见的东西污染,变得不像自己,而后和这些怪物渐渐同等。
听见这句好像是嘲讽的话,叚玢雪没有半点生气,他手中是一根玉笛,敲了敲手心后,被白绸蒙着的双眼弯着,坦然道:“虽神识不用,目不能视,这世上还是有很多办法能‘看见’的,譬如,道友这一身‘玄服’,真真是煞气冲天,若是待会儿碰见浮欢,吓着她了怎好?”
归青一顿,垂首看向自己的“玄袍”。说是玄袍,若仔细一看,才会发现掩在玄色之下的苍蓝。而那覆盖的玄色,是不知多少血迹浸润而成。
叚玢雪感叹着:“分离不过半日,道友你的运气可真好。”
好?
归青不想说话。
若是频频碰见“异兽”被其围攻和碰见恰好发狂向着“异兽”转变的普通修士也算是运气好的话,他无话可说。
天空中的佛掌一拍后很快散开,不少修士趁着“异兽”哀嚎之时斩杀“它们”。
碰见过杨小小的“异兽”也颤抖着,“它”能够感受到自己周身的水泡一个个破开,其中不停流出的是透明的水。疼到极致,“它”周围刚刚还在和自己打架的同类已经哀鸣不止,“它”却下意识死死咬着牙关。
真奇怪,身体很疼,大脑也很疼,清明也疼痛之中渐渐复苏。
恍惚间“异兽”听见有人在说话。
‘……儿,此行凶险……’
‘若是……一定回来……莫去理会……自会解决……’
‘那地本身就有古怪……派你去……黑手……’
‘定然揪出……’
好疼啊……
有一个东西在它算是好几分的脸上戳了下,“异兽”抬起充斥着猩红和茫然交汇的瞳孔,看见浅紫色蒙纱长裙的少女俯下身,一根长长的枝桠伸到“它”跟前,上面窜着的是一株小巧晶莹的药草。
见“它”睁眼,微蹙眉头的少女骤然一松,绽开笑脸:“你看得见吗!”
“快吃吧,这个能治你的伤!”
她低声催促着,站在一群哀嚎的“异兽”中间,独独对着自己认识的“丑八怪”递出长长的枝桠,对其他视而不见。
冷血无情。
“异兽”脑中突然闪过这个词汇。
但是……
“它”收敛杂乱的眼睫,忍着疼痛,张开口去咬那一株药草,信任至极。
药草入口后,便是温暖的气息在体内流动,和外部的疼痛抗衡起来。外疼内暖的“异兽”恍惚地抬起头,看见少女擦去额头不存在的虚汗,光洁的额头上沾了灰尘,瞳仁明晰,其中被阳光折射而出的,是星海浮动的金。
她唇角翘起,右颊的酒窝自然的显现,盛着天地间最醇美醉人的酒。
她低声道:“过会儿就没事了。”
杨小小见着自己认识的“异兽”低低“呜咽”几声,像是疼极又像是再回应,至少看起来没有旁边那些“异兽”那么疼了。她松了口气,转眼看向其他“异兽”时,只是抿了抿唇,指尖动了动,感受着体内为了催生药草而所剩无几的灵力,表情不变,径自回到崖边等候在那的谈千言处。
谈千言乌黑的眸子看来:“其他不救?”
得亏他醒来后还看见这个少女带着他往回赶,还以为是要来救这些怪物。
少女眨了下眼睛,有些惊讶地转头看他:“我为什么要救它们?”
谈千言一顿,转而想想,竟是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