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葛楼。
寝宫。
室内昏暗,烟雾缭绕。
所有的窗户都钉上了厚重的铁板,左右两边墙上各有一排火炬,火炬台看起来像是人手的枯骨。
头顶高处,是被烟熏黑的实木房梁,更高处,拱形天花板隐没在阴影里。
地板上铺的不再是昂贵精美的密尔地毯,而是干枯刺人的枯黄茅草。
空气中,充满了腐臭、粪便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这座原本属于乔佛里·拜拉席恩王子的寝宫,现在成了一座牢房。
黑暗中,
乔佛里狠狠地咬向了一只老鼠。
老鼠在他手里疯狂挣扎、拼命尖叫,只求一条活路,然而抓住它的人比地狱魔鬼还要恐怖吓人。
乔佛里撕咬着老鼠的肚子,那是老鼠最肥嫩的部分,肉质最为美味。
一抹温暖的鲜血,自他那上翘的嘴唇边、汩汩溢出时,那滋味真是太棒了,以至于王子殿下不由得流出热泪。
空空如也的肚皮咕咕叫唤,催促着乔佛里赶紧再咬一口。
直到咬到第三口,老鼠停止了挣扎,而他也终于有了一丝满足。
就在这个时候。
“哐当”一声,寝宫门外传来一阵声响。
乔佛里立马住口,吓得无法动弹。
尽管嘴里满是鲜血、生肉和老鼠皮毛,但他既不敢吐出来也不敢吞下去。
他心惊胆战地聆听着外面的风吹草动,小心翼翼。
乔佛里听到了靴子踏地、铁钥匙打开锁链互相碰撞的声音。
不要,他狂乱地想,不要,诸神慈悲,不要是现在,不要是现在。
他费尽心机方才抓住这只老鼠,还没来及吃完。
如果让那个野人发现,不仅老鼠会被抢走,还会受到残酷的惩罚。
乔佛里明知道此刻应该把老鼠藏起来,可他实在饿坏了。
整整两天没吃东西了,又或是三天。
躺在这片黑暗的地狱里,乔佛里已经完全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他的四肢瘦得像芦秆,肚子浮肿,肠胃却空空如也,胃痛折磨得他难以入睡。
每当闭上眼睛,乔佛里就会想起漫天火光下,母亲瑟曦惨死在自己面前的场景。
原本负责保护自己的御前铁卫,柏洛斯爵士和马林爵士,被新任的国王之手一齐砍了头……
乔佛里害怕的缩到寝宫角落,死命握紧战利品,凑到嘴边,用剩下的牙齿飞快地撕咬老鼠肉。
鲜血如注,沿嘴角往下滴,但他顾不得了,他决定赶在大门打开前,多吞些血肉。
老鼠肉韧性强,很难咬,而且腥味极重,直叫人想吐。
但乔佛里保持着狼吞虎咽的劲头,时不时从缺了牙形成的豁口里把老鼠骨头剔出去。
这么吃很难受,但快饿疯的他停不住。
他用力吮吸老鼠腿骨,试图先把肉舔干净再吐骨头……
再等等,等我彻底吃完这只老鼠吧!
然而锁链发出的声响,却在最响亮时戛然而止,“哗啦”的一声,寝宫的门被打开了。
老鼠从乔佛里的手中悄然滑落,他麻木地在裤子上蹭了蹭鲜血淋漓的双手。
“不,”乔佛里呢喃道,“我没有偷吃!我没有偷吃,不要打我,不要用木橛子捅我……”
王子殿下胡乱蹬着地上的矛草,一心想要钻进角落里,挤进冰冷潮湿的石墙中去。
当火光照到他脸上时,乔佛里发出一声哀嚎,用双手挡住眼睛,脑袋阵阵抽痛,令他甚至想到要把眼睛给抠出来。
“醒了没?”
说话的是一個女人,长满麻子的脸庞很厚,她的身材亦很粗壮。
女人提着一根火炬,走上前来,踩得茅草沙沙作响。
乔佛里听其他野人喊她“狗头哈犸”,是一位塞外野人的头领,她很讨厌狗只,每半月就宰掉一只狗来打牙祭。
“您在跟我说句话?”
乔佛里小心翼翼道,恐惧阵阵涌来,他已经在这个女人手下挨过无数的毒打和辱骂。
“还记得你是谁吗?”
狗头哈玛用粗壮的手指头剔着牙缝里的狗肉,脸上满是不屑。
我是谁?
乔佛里·拜拉席恩!
安达尔人、洛伊拿人和“先民”的国王,七国统治者暨全境守护者,拜拉席恩家族的劳勃一世的长子!
未来的国王,七国之主!
乔佛里很想高呼自己的名号,但他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