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恕第一次顺从了宁絮荷。
不知怎么,此刻的她有种不容置疑的强硬,让他感觉眼前的女子也有她的坚持。
“我自己来。”他如同新婚燕尔的小媳妇,不敢看宁絮荷的脸,别过头去慢慢褪下了衣衫。
佛像之下,僧袍落地,赤条条的僧人与女子之间仅有一拳之隔,女子的手柔若无骨,手指如柳絮般轻扫在皮肤上,也好似在拨弄他的心弦。
不该这样。
敬恕对自己说。
他戴罪之身,还是个和尚,对鉴心镜所化的镜灵起了这般心思,简直比畜牲还不如。
背上似乎有千斤重。他垂下头,呆呆看着地面。这是他的罪业,他要做的就是在这潜心地把罪过赎干净,而不是贪恋这转瞬即逝的温柔。
“你不是自愿在这里赎罪的对吗?”宁絮荷的手指在他背上轻柔的剐蹭,将药条铺好。
“为何会这么想?”敬恕侧头用余光去看她。
宁絮荷心有余悸地瞥了眼地面:“因为那些锁链。这感觉是一种酷刑,是他人给你的惩罚,而不是你在发自自身的忏悔。”
敬恕垂下头,眼眸中的光晦暗不明,思考片刻答道:“是我自己要来这里的,这罪罚是上天对我所作所为的惩罚,与他人无关。”
“真的吗?”宁絮荷问道。
“真的。”敬恕转过身直视她的目光答。
宁絮荷想在他的目光中寻找一点撒谎的线索,可是失败了,这双瑞凤眼里只有坚定。
她触及不到的秘密就像藏在眼眸下的深海,如何探看也望不到底。
“好,那穿好衣服把十全大补粥喝了吧。”她转到敬恕身前蹲下,帮他套上衣服。双手捏起前襟用了些力,将领口拢在一起,拽得敬恕向她怀里倒了些许。
“这是做什么?”敬恕控制住身子,单手掰开交叠在一起、紧得勒住喉结的衣领。
宁絮荷把他滚烫的手拿下来:“我怕你会冷。”
敬恕失笑:“我不会冷。”说罢打了个哆嗦。
宁絮荷并不拆穿,只默默将食盒打开,捧出一碗满满的粥来:“还温着呢,快些喝吧。”
敬恕也不再纠结于领口,由着它勒住自己的脖子,将炙热的体温牢牢锁在单薄的僧袍下。
他接过碗来一看,含笑调弄道:“所谓“十全大补”,便是一碗白粥?”
“那当然了,就是白粥。”宁絮荷坐到他身旁去,““粥”是它,“十全大补”是我,我补的不是身体的伤,而是心里的。”
她凝望着敬恕的脸:“我抚平不了你心里的伤吗?”
敬恕没有回答,只是把粥都喝完了。
一夜过去,敬恕烧得更厉害了,他整夜沉眠,嘴里絮絮说着胡话,直到天亮也没有醒来。
宁絮荷出了松树林,她本想摆脱智信去买帖退烧药,可这小和尚自从天雷打下再也没有出现过。
没办法,她只能让敬恕一个人待在林子里,自己提着食盒飞也似的去买药。
等回到小木屋里时,她的手里又多了好些东西。从寺里借到的木盆里装满了热水,帕子没有手拿就搭在了肩膀上,食盒里放着汤药还有新熬的粥,热气从盒子缝隙里蒸到她手上。
她轻轻放下所有东西,沉默地将帕子绞好,为敬恕擦净满是虚汗的脸。
“为什么要骗我呢?”宁絮荷莫名有种不明白的情绪,说不清也道不明,但却有明明白白的苦涩萦绕在心间。
“真的这般不喜欢我吗?所以被我发现了这么多秘密还什么都不愿说?”她扶起敬恕倚靠在墙面坐好,将一匙汤药灌到他嘴里。
指
尖聚起灵力,青葱般水嫩的手指沿着薄唇划到下巴,再从下巴拖到喉结,敬恕吞咽了一口,将药喝了下去。
如此这般,喝完一碗药废了不少时间,沉睡中的敬恕孩子般抿紧嘴巴,似乎再也不愿喝下一口。
宁絮荷再次拿起一碗粥:“还要吃饭的。”
敬恕的眉头蹙起,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又浑浑噩噩地睡过去了。于是粥被宁絮荷喝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