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阳光刀子似的刺在杨柏桐眼睛上,她揉了揉眼,准备活动下筋骨,发现这个空间根本施展不开,紧接着嗅到了泡面味,她坐起,并没有睡透后的神清气爽,反而全身疼痛,眼前的景象更魔幻,只见四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她,分别是对床的母子,和坐在车窗边吃泡面的一男一女,她才想起是在火车上,摸到枕头底下的手机看,才早晨七点多。
大家的目光并没有持续的盯着她,马上各干各的,她踩着运动鞋,顶着鸡窝头,一路不断念着“借过”,晃晃悠悠的去了卫生间。谁知,拉开厕所门一个男的刚提起裤子,她怒气冲冲的说道:“上厕所不知道关门吗?”
不等男人出来,她横跨车厢去后边找厕所。
没有洁面乳,没有精华乳液,更没有粉底隔离,她用凉水洗了把脸后,看着镜子里充满野生之气的脸呆住,她的眉毛不算淡,只要修成形,和画了似的,但已经三十岁人了,即使再天生丽质,也成半老徐娘,经不得细看。
回到床位,叠好被子,她呆呆的坐着,脑袋几帧画面是前天在酒吧被刘贝贝扇巴掌的情形,另外几帧是她高中毕业去外地上大学时的情形,当时也是一个人坐的绿皮车,还是硬座,但血液是沸腾的,眼睛是明亮的,前途是无限的,而此刻历经千帆的她,归来已是毫无生机的人,不止精神上无生机,还有命。
对床小孩子吧唧吃零食的声音,让她想起了什么,于是从床下拉出行李箱,拿出刘贝贝送的庆祝她升职的巧克力,看到小男孩从她拆包装到把巧克力掰断放到嘴里,都直勾勾的盯着,她手伸出去问:“很苦的,吃不吃?”
孩子看了眼旁边的妈妈,他妈把视线扫在巧克力的包装上,虽然上面的英文不认识,但确定不是什么三无产品,然后扫了一眼她,或许看着还算顺眼,才笑着对儿子说:“还不谢谢姐姐。”
果然只有女人更了解女人的心理,这声姐姐让她舒坦了半秒钟,但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说:“叫阿姨就行。“那个女人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几岁,或者比她还小,三十岁,她也能够生得出个半人高的孩子了。
小男孩从零食袋里拿出一个小面包给她,算是交换,就这样她的早餐解决了。
选择坐绿皮火车,一是因为高铁需要换乘,她不想麻烦;二是,她在用绿皮车漫长的车程给自己一个跳下车的机会,她不确定自己真的想回到那个家。
对床的母子下车前把没吃完的酸奶水果和面包留给她,她的午餐也得以解决,她翻着微信三千多好友,连删除的力气都没有,她朋友圈在屏蔽了某几个人后,已经公布过辞职,除了几个猎头,曾经关系再好的客户也都没问候过她,而她预习过的客套话也没能派上用场,她想用不了多久,在那个城市的所有人都会渐渐把她忘掉,再用不了多久,她生活在这个世界的痕迹,都将会被抹去……
广播里终于喊到了她要到的站,因为不是年也不是节,没几个人下车,她还算轻松的拉着行李箱出了车厢,突然阳光无比热烈的打在她身上,让她全身一颤,这是半个月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太阳。
走出火车站,听着熟悉的乡音,一种让她避之不及的真实和可怕的亲切猛然袭来。
几个出租车司机围上来问:“打不打车?”但都在听说她要去的地方后逐个散去,还有的说压根没听过那个村子。
一个私家车司机凑过来说:“你那地方我三年前去过一次,有四十里地呢,虽说有柏油路,但有一节环山路不好走,往回走根本拉不到人,你看你愿意出多少钱?”
杨柏桐手放在眼睛上挡着太阳说:“你多少钱去?”
“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