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首关内外,大批的石门蕃兵卒正在做着出发的准备。
他们就住在关城里的营房里,龙首关乃要害,是拱卫大理城的最后屏障,素来有重兵把守,所以大理官府构筑的营房在关城里密密匝匝,足以装下上万的兵马。
仓房里的米粮也是足够,当初是预计可供守兵们撑一年的用度的。高逾城隆跑得仓皇,他的属下部将当然也无人尽责,在撤退时作鸟兽散,囤积在官仓中的衣甲米粮堆积如山,竟然无人想到销毁或者放一把火,烧掉了事。
营房是现成的,粮食也是现成的,这就帮了石门蕃的大忙,他们轻装过来的,没有带辎重,从遥远的石门蕃或者就近的会无县运过来都是颇费人力物力的,现在能就地解决,善莫大焉。
长孙弘占了大便宜。
于是他心情很好,脸上一直带着笑。
缕缕炊烟升起,稻米香气弥漫,龙首关大开关门,煮出来的饭食除了供应自己的兵卒以外,还搬出一些米来,对周围的蛮民百姓大派特派,人人都能来领取半升米,附近的人奔走相告,喜不自胜。
领米的队伍在关门外排了长龙,喜气洋洋的石门蕃士兵一边维持着秩序,一边吆喝着:“不用急,不要挤,每个人都可以领,如果不够,等我们鬼王大人拿下大理城,还会派更多的米,诸位不用慌!”
山民百姓几乎要哭出来了,长久以来,从未碰到过这么爱惜百姓的官长,官府向来只知道收税纳粮,让他们从荷包里抠钱粮出来?做梦去吧。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越聚越多的百姓们开始充满感激的呼唤鬼王的名謂,也有人大喊着长孙先生的称号,拜谢不已,不少人甚至在领到米之后,不管不顾的山呼万岁,跪在地上涕泪横流。
看到这一幕,再看看对面泰然坐着的长孙弘的笑脸,大宋四川制置使司都虞候米亮很不是滋味。
他也不管站在身边的大理兵部尚书麻束怎么想的,皱着眉头粗声向长孙弘道:“长孙先生,你乃大宋叙州防御副使,底下的百姓逾越君臣之道,妄呼万岁,可不是小事,如果让御史得知,参你一本,你这新官上任,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可别就丢了官啊!”
“是吗?”长孙弘眨眨眼睛,侧耳把手拢在耳边,做凝神细听状,然后摊摊手,无辜的道:“我怎么没听到?”
“这里是关内,有城墙阻挡,当然听不到。”米亮忍着火气,伸手向外指指点点:“你去外面,走到关门那里,就能听到了。”
“哦?那么远啊?”长孙弘叫起苦来,轻轻捶着自己的腿:“唉,上官有所不知,我这腿啊,在石门蕃受了风湿,一下雨就痛,路都走不得,哪里能走那么远到城门口去听?不过上官放心,我立马派人去看看,听听,如果真有这事,一定要拿人,严加问罪。”
他朝左右看看,随便指了一人道:“喏,你去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
那人也是机灵,愁眉苦脸的道:“先生,外面的百姓都是蛮人,说的蛮话,我哪里听得懂,不如另选一人去。”
长孙弘大怒:“你在这边这么久,怎么会听不懂蛮话?”
那人道:“我是汉人,自然不懂蛮话,先生也知道,汉蛮不通,我们一般不会往来的。”
长孙弘一拍脑袋,恍然道:“对哦,蛮人说蛮话,汉人听不懂的。”
于是他转过脸,笑嘻嘻的对米亮道:“蛮人说的蛮话,上官想必也是不懂的,一定是听错了,听错了,哈哈哈!”
这种几乎把米亮当傻子玩的把戏,让米亮瞠目结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他在四川制置使司为官十余年,去过不少蛮地,无论思州播州,还是这边大理,从未受过这种愚弄,而且还这么明显。
他勃然大怒,立马就要发作,大理兵部尚书麻束赶紧的拦住他,拉着他的袖子好言劝慰:“虞候大人别急、别急,我们先办正事,办正事,蛮人不懂王道,做出些冒犯的事很平常,大人不要过多在意,都是些愚民,以后再慢慢清算不迟,来,我们先坐下,先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