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彬的沉默让廖建忠颇为不安,他坐在凳子上扭来扭去已经半天了,却始终不见这位观察大人表态,心中七上八下正自忐忑,却听到李彬轻声开了口。
廖建忠一下子坐直了,支起了耳朵听着李彬下面的话。
“请廖指挥给诸位总制、指挥和军头们带个话,老夫十分感谢你们对老夫的推戴……”
李彬温和的语气令廖建忠心中顿时一宽,却不防李彬语气一转,断然道:“不过,老夫年老德薄,彰武军节度使之位,万难膺任……”
“……请代老夫向军中诸公至歉……”
“……老夫以为,节度使乃一军之主,还是要军伍出身的将军来出任为好……”
“……廖指挥请务必将老夫的话转告诸位……”
“……军中若有合适人选,老夫与州县官吏,自然与诸公一道推戴……”
廖建忠虽然没读过书,却也不是傻子,李彬说到此地步他哪里还有听不出来的,当即站起身躬身抱拳道:“卑职明白了,只是粮饷一事,还要请观察大人一力斡旋……”
李彬缓缓点头:“此事却是要和前营的李巡检商议,老夫可以帮诸位说上几句话,不过如何行事,却全在诸位自家了……”
廖建忠当即道:“那是自然,请观察放心,卑职这便去告诉大家观察的意思……”
李彬点了点头:“待李巡检自芦子关回来,老夫自然会代各位做妥善安排……”
廖建忠这才吃了定心丸,满面喜色地辞了出去。
李彬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摇着头,若有所思……
……
芦子关外,迷宫般的六道壕沟前,数百匹战马驻足观望着,口鼻中喷吐着热气,四足不停在地面上捣踏,然而马的主人们却始终紧紧攥着缰绳,不肯轻易松开……
约两百四十名党项骑兵,统一披挂着制式的骑兵甲,在壕沟前小心翼翼地审视着芦子关方向的敌情,四周不断有骑术精湛的鹞子自大路两侧返回队中,向上级军官流水般报告着周围方向上的敌情。
在关墙上隐蔽着的李*等军官此刻只能看得见这些骑兵,却看不到敌人的营寨。眼前的敌人明显要比上一次来的野利家笨蛋们更加老道和狡猾。他们将营地扎在了芦关守军的视力范围之外,这样既可以有效地避免营地遭受突袭,还能够另敌军摸不清虚实。
自从在与党项鹞子的短兵相接中有三名斥候队士兵阵亡之后,李*便顶着沈宸的坚决反对下令撤回了全部斥候,这些刚刚学会骑马不久的年轻斥候都是极宝贵的种子,这么个损失法李*可舍不得,更何况,目前会操弄弩机的只有斥候队,若是他们死光了,那么辛辛苦苦挖出的那些壕沟就全无意义了。
已经知道对面的敌军是大约两个枢铭的拓跋家骑兵,而且知道其领兵将领乃是有党项八部族第一勇士之称的拓跋光远,李*认为已经知道的够多了。对面是一支由无数百战余生的老兵组成的部队,与其正面野战肉搏无疑是极不明智的,充分利用壕沟障碍和弩机武器给予他们最大的杀伤,这才是正确的战法。
李*认为,让更多的士兵经过战场的洗礼和磨砺是练兵的唯一捷径,但是谁也没有权利逼迫这些士兵去送死。
牺牲和送死,是两码事!
拓跋光远在弥缝着眼睛打量。
城头上那面巡检旗和指挥旗表明了敌人指挥官和芦子关镇守者的身份。
那个一口吞掉了野利家两个枢铭兵力的怪物,如今就躲在这道并不如何高大雄伟的关隘背后。
彰武军中居然有如此凶悍的敌人,这本身就已经很稀奇,而自己居然从来没有听说过此人,这就更加稀奇了。
拓跋光远知道,族中许多人都对这个姓李的家伙颇有兴趣——或者叫心怀戒意。
虽然他还没有与此人正面对阵,但关前那六道挖得极为诡异的壕沟却已经显示出了此人的阴险和毒辣。
拓跋光远早已通过逃回青岭门的野利家溃兵口中打探到了确实地消息,芦子关的敌军装备有数目不详可连续射击的弩机。
拓跋光远相信,只要自己的骑兵一旦小心翼翼迈入了那个由致密的壕沟和恶毒的通道构成的死亡地带,用不了多长时间,自己所有的骑兵不是翻下壕沟就是在狭窄曲折的通道上变成活靶子。
这道壕沟防线特意留下了通行的道路,目的就是引诱自己的骑兵勇士进入这一地域。
在弩机的射程之内,骑兵为了不至于跌下壕沟而被迫缓缓而行,而且必须排着队一匹一匹马那么往前挪——就算把所有的兵力都填进去,拓跋光远估计都填不到日落。
只有等太阳落山,等到敌人的弩机无法再发挥有效的杀伤作用,等到天黑,这道壕沟组成的障碍才能够不再成为障碍……
但愿,今夜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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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点赶工,大家请体谅,继续拉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