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岩城其实不是蓝色的。
如果在一个高点的沙丘俯视过去,那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城寨。倘若非要换个词语来概括一下它的模样,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死气沉沉”。
死气沉沉的木头栅栏伫立在城寨外圈,过了贱民区就是死气沉沉的石头城墙。城墙后面是棋盘一样纵横的道路和一间间死气沉沉的营房,里面住着比比思豢养的私兵。
城寨的正中间有幢蓝色石块垒起来的小高楼——几乎所有人都会以为那应该就是奸臣大奸臣比比思的别墅,但很遗憾所有人都猜错了。
那是个风月场所,里面住着不少风月女子和风月男子,那些雇佣兵们每天晚上都可以花一个银币来这里面体会风月无边的纵情纵欲。
据说比比思在最初获得了这片封赏的时候,曾经煞费苦心地向许多官员请教过怎么在沙漠中草创一个新城。
那些狂沙帝国的官员们经过几个晚上的歌舞消遣后,做出了独家研判:他们在废都的窑子里搜寻了十几位相貌俊美的男女,随着比比思雇佣的两千私兵和两千奴隶一块儿前往现在的蓝岩城。
而这个地方最先修建起来的,就是他们工作的这个风月小楼。
这里也执行了废都里的工作规律,白天他们就在里面睡大觉,晚上则出来营业。那些私兵也在这座小楼上形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秩序,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一切也变得应有尽有了。
男人、女人、佣兵、流民、酒馆、赌场,偶尔还能看到挣脱了缰绳的羊驼在街头闲逛。
唯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似乎从来没人知道比比思住在哪里。他好像在城里,又好像从来没人见过他。但是到了每个月交税的时候,他就会在护卫的簇拥下,拿着鞭子恶毒地站在绞刑台上看着奴隶们。
现在“蓝岩城”的风月楼隔壁又修了一幢黑色的小楼。不仅有‘护国法师’的大弟子、还有“黄金蝎”的偏将扎希尔和大量狂沙武士驻军在此。
天晓得这么多人每天要吃掉多少食物?
每到了夜晚,就有许多奴隶蠢蠢欲动地想要偷偷逃走。
不过他们大多只是“想要”逃走,在城外还竖着几根木桩,捆着几具赤裸的尸体。那都是被抓回来的逃跑流民,在受尽酷刑折磨后挂在路边成为了警示牌。
在如此恶劣的生存环境下,林顿和扎希尔的到来迅速催生出了一个全新的市场:大批的流民在军队驻扎的附近蹲得东一圈,西一圈,等征兵官一过来,就像看见了饲料的鸡群,呼啦啦地围上来。
说起来人类最古老的职业只有两种:要么创造生命,要么剥夺生命。只可惜前者的工作机会已经被风月楼垄断,他们也只能设法谋求另一种工作的机会。
这片求职市场明显供大于求,因此那些征兵官一直都是趾高气昂,对着流民们挑三拣四。直到林顿和扎希尔打了两场大败仗,折了不少人马,求职窗口一下子就被打开了。
“征兵了,征兵了!扎希尔将军征兵了,一天一个铜币!五百个头盔,发完为止!”征兵官扯着嗓门高喊着。
或许这份待遇并不高,但还是有一大批流民争抢者前来报名——被征募后,就不必收到比比思的盘剥,这或许已经是他们向往的生活了。
“这批人怎么看上去都病恹恹的……”扎希尔站在军营门口,看着这波刚被招募的货色,神情略带不满。
那几个刚征募新兵的大腿甚至还没她的手臂粗,真怕沙漠里哪阵风沙过来,就把他们的手脚吹断了。
只不过当下她也说不出什么“宁缺毋滥”这么有骨气的话来,只希望自己的失败没有掏空林顿大师对她的期望。
“红馆逆贼确实不好对付。”比比思带着几个端着酒杯和果盘的侍从,笑嘻嘻地划着四方步慢悠悠地走过来。
那是一张肥硕而滑稽的脸,每往前走一步,脸上的脂肪就会抖动几下。肥肉几乎堵住了他的眼睛,只留下了两个孔洞,若是装上一对凹凸透镜,或许能实现望远镜的功能。
比比思谄媚的笑道,“扎希尔将军放心,我已经派出了二十名死士潜入那个所谓的‘绿洲新城’,不惜一切代价除掉‘枪火公主’莉迪亚。她若是一死,这帮匪徒就失去了精神领袖,一定会一触即溃。”
“是吗?”扎希尔长出一口气,“但似乎到现在还没有成功?”
“这个您可以放心。”比比思的笑容逐渐邪魅,“目前负责指挥他们的,可是‘迷迭香’。”
扎希尔心头一阵抽搐,“二皇子殿下已经连‘迷迭香’都派出来了吗?”
“比比思爵士的消息确实灵通。”林顿撑着法杖从军营里走出来,“巴布皇子的‘迷迭香’可是魔族的机密,没想到您竟然也听说过她的事情。”
比比思肥胖的脸上依然挂着居心叵测的笑容,“毕竟我也深受‘护国大法师’的赐福,偶尔知道一些事情,也很正常。”
林顿自然知道这是在向他示威,他也隐约听说过比比思和“护国法师”之间的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大约也正是这些不上台面的交易,才能让比比思这样的大奸臣在狂沙皇帝病逝前两个月及时辞任,逃到了自己的封地这才躲过了皇帝暴毙时期的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