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是个工作狂人,就算吃着饭也手捧公文。
手下勤奋敬业、工作能力强,人也精明,这样的好员工上哪找去。
朱成钧草拟的纲领性文件,字数并不是很多,不用花多少时间就能看完。
沈泽一抬手用衣袖抹去嘴角的油渍,说道:“东家这是准备联合经营?”
沈泽所言的联合经营,说的就是盐这一项目。
盐自春秋战国时起至今实行的都是专卖制度,经营食盐利润巨大,因此任何一个朝代的统治集团都沿袭了这一制度。盐的价格,品质历来都是由统治当局控制,其目的是为了垄断税收,加大财政收入。
盐是矿产资源,在土地私有的年代谁家地下蕴藏盐矿就等同坐拥金山。当然,私自开采盐矿是被法律明文禁止的,一旦被官府抓获那绝对没好果子吃,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盐引就显得尤为重要,这是垄断行业的特许经营权。
朱成钧点了点头,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独家经营?”
方家手握盐引之时就算肯让利也是让给跟方家有香火情和姻亲之人,旁人要想靠上来分一杯羹,就两字,没门!
盐乃重利,方家又大搞结盟垄断经营,朱成钧不敢想象这些年来方家凭借这一便利到底积攒了何其惊人的财富。虽说盐的定价权掌握在当局手里,但,盐的生产加工工艺早已为人所熟知,要想制出跟官方一般品质的盐来,那是一点难度都没有。私盐都能达到官盐的工艺标准,在盐引的庇护下私盐官盐混杂售卖,能攫取的利润可想而知。
沈泽皱眉沉思,独家经营的好处一眼望去入目皆是,沈泽知道以朱成钧现有的实力完全可以凭一家之力就能把所有好处都吃到肚子里去。
重利当前沈泽见朱成钧居然选择跟不相干的人联合经营,确实感到格外费解,躬身请示道:“属下愚钝,还请东家明示。”
朱成钧并没有解释而是问了一句题外话:“方家的下场如何?”
方家一案早在他来之前便已紧锣密鼓的在办理中,沈泽知道朱成钧并非问他方家将要受到什么样的惩罚而是让他思考方家为何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略作思考,沈泽顿时两眼一亮,同时又突感后背凉飕飕的,颤声道:“一家独享红利最容易遭人嫉恨,东家怀疑方家锒铛入狱不仅仅是靠山倒坍那么简单,而是……”沈泽早就听闻运销食盐这一行的水不仅深而且还黑。
要说做什么生意最容易赚钱且来钱轻松,非垄断行业莫属,这些行业根本就不用担心会有人搞恶性竞争。能获得垄断行业经营权的商家跟当局及各级官府都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就人脉这道门槛就将许多商人拒之门外了。
朱成钧见沈泽额头直冒冷汗,苦笑道:“你现在还敢想一人独享所有好处?我此举虽会损失很大一部分的利益,这样做就不至于站到那些有经营食盐意愿的商人的对立面。况且我根本就没打算要在食盐这一块上赚钱,而是借此便利结本县商人以欢心。”
这个世界从来就不是朋友多了路好走,而是把路开好了走的朋友多。
听了这一席话,沈泽再次佩服朱成钧的大气魄和大格局,即便如此,沈泽心中的顾虑丝毫不减,沉声道:“东家将本县商人都拧成一股绳,唯恐官府猜忌呐。”
朱成钧不以为意,道:“话都有说铁打的老爷,流水的县官。当官之人大多都望风梯荣,他们会甘心在一个地方呆一辈子?”
古有皇权不下县,一县主官的政令能不能通达必须经过地主乡绅这一关。“东家说得是。”沈泽心中忧虑瞬间一扫而空。
朱成钧将草拟好的纲领性文件交给沈泽,嘱咐道:“你照着我的意思找人连夜把各种协议文书弄出来,我明天就要用到。”
“东家放心,属下一定不辱使命。”沈泽夸下海口承诺,随即想起朱成钧让他筹建的书社,接着说道:“按东家的意思启明书社已经筹建完毕,不日就能开业。”
朱成钧轻轻颔首,说道:“切勿怠慢了那些个不第举子,但也不能对他们太好,出了编辑出书,我们的一些商务文书也可以考虑让他们参与进来制订。”
“是。”沈泽知道这些个不第举子中也不乏各方面的能人,有时候都不禁感慨,既然不会考试,当官无望何不早些转行做别的,平白浪费一身才能。
朱成钧看了看天色,自己的读书时间眼看就要到了。
沈泽离去后,朱成钧在鸾儿的服侍下沐浴过后第一次准时来到书房温书。
有了盐铁专营权在手,钟离县最难搞定的那群商人不难白平,剩下的便是最能影响一县言论的那批乡绅,只要在本次州试中大放异彩,这样一来跟本县读书人打起交道就更加方便了。
这一切要是能顺利达成,距离在钟离县建立起自身的影响力就为期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