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北辰赶到林家湾的时候，林颜的奶奶已经离开了医院，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这是郁北辰第二次来林颜的老家。

上一次白雪纷飞，这一次小院门前的柳树已经抽出了新芽。

浮动的影照在墙头，影影绰绰。

今晚的月光很冷，把地面的一切都染的惨白。

清冷的夜，唯独奶奶的房间窗口，透着暖色的灯光。

“奶奶。”

郁北辰推开虚掩着的门，奶奶穿戴整齐，倚靠着垫子，坐在炕上，目光柔和的望着他。

如果不看她过分惨白的脸色，她的状态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强弩之末的绝症患者。

“辛苦你，跑这一趟。”

奶奶的声音有些轻微的哑，像飘渺的风一带而过卷起的沙尘。

“为什么拒绝治疗，您不用担心费用。”

林颜奶奶的身体状况不好，但不是不可以靠机器来维持生命。

只要她愿意。

“你的好意我知道，但那样，怎么算是活着呢？”

躺在病床上，身上贴满了仪器的线管，靠呼吸机和输血残喘待终。

“可是……”

“现在就已经很好了，如果不是你找来的医生和药，老太太我可能挨不到现在呢。”

奶奶咳嗽了几声，再开口时，声音变得更低了。

“医院离家太远了，我怕老头子来接我的时候，找不到我。”

奶奶微偏过头去，看了眼墙上挂着的大相框，长舒一口气。

“您没见到颜颜，会不会觉得遗憾。”

郁北辰目送过很多长辈的离去，但是他见过的，最淡然的。

“如果颜颜过的不幸福，那才是我的遗憾。”

奶奶回过头来，抬起眸子迎上了郁北辰的目光。

“你不会让我遗憾的，对吗？”

漆黑深邃的眸子里，浮起坚定的神色。

“请您放心。”

听到郁北辰的承诺，奶奶心满意足的阖上了眼睛。

“他来接我了……咳咳，以后，麻烦你了，孙女婿……”

……

“啊！”

床上，林颜猛的睁开了眼睛，大口的喘着粗气。

“怎么了？颜颜？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许婧被林颜的声响给惊醒，忙打开了床头灯。

“我做了个，很不好的梦……”

林颜的额头和手心都冒出了冷汗来。

她梦见奶奶在和她告别，她坐在门前的那颗大柳树下，默默的微笑着，朝林颜挥手。

梦里她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看着奶奶从眼前消失。

得给奶奶打个电话。

这个念头萦绕在林颜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林颜起身去翻手机，却发现。

现在才凌晨三点钟。

这个时候突然打电话，一定会吓到奶奶吧……

“颜颜，放心，梦都是反的不是吗？”

许婧给林颜倒了杯水，让她别想太多，再躺一会去。

为了不让许婧担心，林颜躺回了床上，但她眼睛睁的老大，毫无困意。

心里头被勉强压下去的那种不安，像沸腾的水，煎熬着她。

林颜几乎是眼睛盯着墙上挂钟的时针和分针，一格格挪动。

奶奶有早起的习惯，早上五点，林颜再也按耐不住，抓起手机走出了卧室。

一声声响铃，滑过她的耳畔。

林颜的手握紧了自己的胳膊，心里面无声呐喊着。

接电话……快接电话，奶奶……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响铃变成了嘟嘟的忙音。

林颜的手缓缓下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