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逍遥，这个名字严琭再熟悉不过了。

在前世，仙剑系列的开山之作，仙一男主角的大名，是一代人的记忆。

作为大龄青年，严琭可能不知道后来流行的日漫，可能不知道小英雄，他绝对会知道仙剑李逍遥。

仗剑天涯的仙侠梦，和赵灵儿的凄美爱情……一切都曾让那个时代的少年们幻想过。

这个名字引发的一连串瞎想，让严琭不禁对这个世界的本质产生了怀疑。

刹那间，思绪电光急转，纷扰万千。

严琭竭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只是内心的震动仍让一贫道长看出了端倪。

“灵皇阁下听过我俗家名字？”

“机缘巧合。”严琭强装平静。

人到中年的李逍遥，仍有不羁的侠士风采，却也更加成熟睿智，认真起来的时候，眼神反而更加犀利。

他笑了笑，没有揭穿严琭，道：“是吗？那你我说不得还有段缘分。”

“或许是吧。”

“灵皇阁下，请。”

“客气了。”

两人默契地揭过这个话题，一路前往蜀山山门。

一贫道长的道号乃是他19岁拜师酒剑仙，一身本领功成后，入蜀山山门所取，自他出任蜀山掌门以来，“李逍遥”这个俗家名字已有几十年未曾提起过。

过往故人一一故去、隐退，再无人知晓一贫的俗名。

看严琭的年纪，本不该知道这些，又是外来之人，其中定有隐秘。

这些李逍遥都看得明白，只是他毕竟不再是那个事事追究的少年郎，令他心灰意冷的诸多挫折磨难，早已磨平了他的好奇心，学会糊涂。

来到仙剑派门庭，严琭被蜀山诸位客气地请到客位首席就坐。

谈正事之前，总会铺垫引入一番。

严琭就先提了自己早有的困惑。

“贵派明明是十五区的核心，为何我一路走来，却声名不显？十五区的统治者反而是什么昆仑众之流？”

“这个问题，我想我能回答灵皇阁下，”剑圣笑道，“蜀山立派之初是为了镇压神魔之井，这一点从未变过，这便是蜀山的使命。至于治民，不是蜀山所擅的。”

“既然无意治民，剑圣前辈为何”

“为何还要流连人间是吗？”剑圣与李逍遥相视一笑，“灵皇阁下，在你看来，前辈高人都是虚无缥缈、不可捉摸的吗？”

“难道不是？”

剑圣摇头：“那是神人，或者仙人也会，但我们不会。入世出世，本就是互相联系的事，修行之事从未有闭门造车能成就的。蜀山不是顽固之地，若不与外界接触，蜀山很快就会被淘汰。”

“要知道，蜀山面对的，都是极其强大的神魔。若不能汲取外界有益成分，不断进步，怎能做到压制他们千年？”

“千年？”

“是啊……已经千年了啊。”剑圣感慨，李逍遥继续呷酒，全无掌门样子，“千年来，蜀山成仙之人屈指可数，却能以凡人之躯力压神魔。灵皇阁下可知这是何故？”

严琭虚心请教：“愿闻其详。”

“是道啊。”

“道？”严琭咀嚼几遍，让这个前世仙侠里耳熟能详的字眼在舌头上滚几圈，发出郑重地疑问，“何谓道？”

“何谓道……”剑圣重复一声。

李逍遥喟然长叹：“恐怕连仙人也说不清楚吧？”

严琭皱眉，抓住疑点：“抱歉，还未请教李……呃，一贫掌门，仙人与神魔有何区别？”

李逍遥淡笑道：“名字只是代号，灵皇阁下随意就好。”

“先天生而神魔，后天蜕凡为仙。”

两句话点出了仙人与神魔的本质区别。

李逍遥伸手青皮葫芦，又是灌满了琼浆，长叹道：“都说得道可成仙，可得道何难？成仙又是否真得道了呢？”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才是万物之初始啊！若要得道，便要舍弃万物，回归初始无名。可舍弃一切之后得到的真的是道吗？”

“说什么成就自我，什么也不肯放弃地抓在手里的到最后，即便如此，成就的也就真的是道了吗？”

“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兜兜转转，真的有人能得道吗？”

“道理是亘古存在的，可真正存在得道吗？”

李逍遥不时吞咽酒液，醉眼惺忪，似在慨叹，又似发泄，言语间多愤懑。

就连严琭都听出了他内心的迷茫和困惑。

“逍遥！”独孤剑圣轻叱，竟是顾不得道号而直呼其名。

李逍遥眼眸一清，清醒过来。

“抱歉……”

“你太失礼了。”剑圣隐有责怪之意却更多怜惜，“师弟若尚在，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李逍遥眼中有追忆之色，却没言语。

纵观他一生，无论最后他成就有多高，都逃不开悲苦，明明实力越发高强，苦难却如影随形，像是诅咒的交换。

亲近相爱之人，一个个远去彼岸，终不得善缘。

“让灵皇阁下见笑了。”李逍遥不好意思地朝严琭表示歉意。

“无妨，逍遥掌门也是性情中人。”严琭受前世情怀影响，到底还是愿意称呼他一句“逍遥”无关地位，只是作为了解李逍遥一生的人，都希望“逍遥”二字能是他最后的救赎。

李逍遥笑笑，贪恋杯中之物，这一声“逍遥掌门”也让他多了亲切。

“那，冒昧问一句，逍遥掌门……你，成仙了吗？”严琭情绪中藏着殷切。

实力越是进步，就越要直面时间带来的恐惧。

严琭仅二十余岁，若是平平安安，也有百余寿。

只是到了他这等境地，长生仍是值得渴望的，也是下一个要征服的目标。

剑圣自是再明白不过严琭的心情，因为他的阳寿就所剩不多，但他早已想开，高绝的境界让他无意争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