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
废墟上?搭建起的临时?医疗区内。
等谢予夺闻讯赶来?的时?候, 姜见明已经摁着莱安把能做的治疗流程都做完了。
先进行?的是清创。切去失活组织,清除血凝块,然后用药冲洗。接着照射光束治疗仪, 输血, 简单包扎。
“嘶, 啊疼疼疼——”
能这么喊的人必然不是莱安殿下。唐镇也在这里, 他肋骨断了两根,万幸没有扎伤肺部,没有内出血。医疗兵正在帮他固定, 绑上?胸带。
贝曼儿在他身边陪着, 撇嘴:“现在知道疼了。”
唐镇:“你?懂什么, 在战场上?就得有受了伤也面不改色的硬汉气势,不然你?一叫队友都吓得没士气了。现在嘛又没外人,不喊白不喊……嘶!轻点轻点……”
姜见明坐在另一边,脸色发白,闭着眼?一声不吭, 偶尔急促地埋头咳两声,比伤员还像伤员。
莱安慢条斯理地穿好外衣,巴巴地蹭过来?,又想抱他。
谢予夺从北区赶过来?, 也是满脸泥灰,他下颌上?还挂着汗珠, 用带血的手?套背一抹, 反而更脏了。
“殿下, 小阁下,”他瞅着这阵势,一时?不知道该先慰问谁, “呃,两位这是……?”
莱安眼?尖地发现了,先发制人,用下巴指了指姜见明:“他有些晕血。”
谢予夺:“??”
说一个?银北斗军官晕血,可真有您的。
“我说了,”姜见明垂头闭眼?靠在一边,嗓子沙哑,有气无力地反驳,“我这是被你?气的。”
他说着,将?手?探入衣服内侧口袋,拿出贴身的镇定剂盒,“过来?,打针。”
莱安把盒子夺过来?,又塞回他衣服里,“注射镇定剂会让晶骨迟钝,今晚可能还有夜袭,我不能打。”
姜见明蓦地睁眼?,冷冷道:“闭嘴。十几万帝国军在这里,你?还真把自己当唯一战力了?再这么个?烂脾气,晶体教用耗的都能把你?耗死。”
这话说的太不客气了,唐镇和贝曼儿在那边吓得大?气不敢喘。谢予夺眼?观鼻鼻观心,扭头装作在看月亮。
皇太子果然被惹毛了,他反唇相讥,开?始骂姜见明连贴身的镇定剂都敢往外给。再这么心大?,迟早赶上?哪天发病没药。
北风吹彻寒夜,临时?医疗区架起的灯在头顶摇摇晃晃,身侧不停有人来?往。
这两位殿下毫无“偶像包袱”,一个?带伤一个?带病的,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吵嘴。过了大?概不到十分钟,又自己消停下来?,靠在一起了。
“威尔逊呢?”姜见明轻喘着问。他吵累了,这时?心跳和呼吸都有点快,还觉得冷。
索性把莱安拉到自己身上?,抖开?保温毯将?两个?人一起包起来?。
“下战场就让他滚了,那家伙太呆……看来?你?的眼?光也没好到哪里去。”
莱安振振有词,神色间满是不屑:“你?以前问我‘你?多大?了’的时?候,我至少?知道你?在说我幼稚鬼。他竟然不知道。”
姜见明:“……您能不要在这种事上?找优越感吗?”
“少?将?,”唐镇面无表情,“这两人是在把拌嘴当调情吧。”
谢予夺拍他后脑勺:“呵,早就是了。”
姜见明听?见,倏地回头幽幽道:“什么?”
“没有没有没有,”唐镇急中生智,扯过贝曼儿,“我们在说——小姜新婚快乐!”
不知何时?,远处躺着坐着的伤员们都一点点挪蹭到这边来?了。
这些灰头土脸的士兵中,有的只是轻伤,也有的断骨截肢,脏器破损;更有的人险些晶乱,被三代镇定剂救了回来?,但大?半张脸都是晶体与血肉融合的模样。
但现在,连那些不知道还能撑多久的重伤员,也努力睁大?了眼?,直勾勾地看着尊贵的将?军与皇族如?普通人一样打趣喜怒。
放眼?望去,长夜与风雪同?样不见尽头。
废墟,灯火,脚步声。
淡淡的血与死亡的气息。
突然,有个?士兵嘶哑地出声。
“殿下——……”
颤抖的尾音消散在夜色里。
姜见明已经合眼?准备睡了,被这一声弄醒过来?,人还有点迷蒙。莱安拍了拍示意他继续休息,然后回过头。
那个?士兵躺在地上?,半张脸都缠着绷带,只露出一只眼?睛,他的胸口深深凹陷下去,呼吸急促而虚弱。
这个?人快要死了,或许也是因?此才鼓起了勇气出声。
当他看到储君真的回头搭理了自己,面对那双翠绿冰湖般的眼?眸,士兵露出激动而惶恐的表情。
周围好像安静了一点。
莱安本来?准备问“什么事”,话到嘴边顿了顿。
“我在听?。”他说。
重伤兵更紧张,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话,最?后吃力地摇摇头。
皇太子冷峻的眉宇间露出一丝疑惑。
姜见明也清醒了,坐直起来?轻声说,“您太吓人了。一直就说,殿下应该再亲民一点。”
他说罢,重新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士兵,心里忽的一动。
白天的作战虽然成功,却没能对晶体教造成毁灭性打击。如?果对方还留有什么杀手?锏,应该很快就会使出来?了。
今夜双方都在重整阵势。明天必然又是一轮恶战,将?有更多生命流逝在风雪里。
“殿下,谢少?将?。”
姜见明用眼?神示意了下,谢予夺心领神会靠近过来?。
他压低了声音道:“晶粒子的事,索性趁今晚说开?吧。其实我已经自作主张,给一部分人听?见了。”
唐镇在一旁疑惑:“什么晶粒子的事?”
谢予夺皱起眉头,他那天突然从莱安口中听?到真相,心内也是掀起了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