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值得的!叔爷……”
再次从痛彻心扉的噩梦中醒过来已经是三天以后了。
楚慎坐在床边,见宁馨哭喊着醒过来,忙叫了侍女进来,给她擦脸递水。
自己则很有分寸的退到了门外。
作为几乎从头到尾亲历了事件的人,楚慎内心深处受到的触动也是非常深刻的。
他是家中长大的小少爷,虽然从小接受的教育也非常繁复,也比旁人成熟的更早。
但他自认,如果是在自己八岁的时候遇到宁馨现在经历的这些事情,他肯定也是要崩溃的。
没有哪个孩子能受得了自己日日夜夜生活在一起的亲人在自己面前死的那样惨烈。
更遑论还有于四叔的告别。
楚慎害怕宁馨的精神扛不住,便一直等在门口,等到侍女说已经给收拾完了,他这才小心翼翼的敲了两下门:“我可以进来吗?”
里面静默了好久,直到楚慎都准备离开的时候,才听到宁馨虚弱的一声:“楚哥哥进来吧。”
房门被吱嘎一声推开。
楚慎探头进来,发现宁馨倚着床边静静地坐着,看着自己。
见他进来,那张苍白的小脸上撑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轻轻道了句:“楚哥哥,这次要多谢你。”
楚慎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当时宁馨他们从自家离开之后,他确实是不太放心,所以一路跟着想要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他武功不行,但轻功不错,自幼跟着家中师傅训练。
一路上除了几次差点被发现,一直都隐藏的挺好的。
只有那天早上,石门的冯大人这边又有事情说要跟他禀告,他不得不沿途处理了一下,结果万万没想到,正就是那日,宁馨他们遭遇了王府的伏击。
楚慎都不敢想,要是自己再去晚一回儿,这三人刚经历何种的惨状。
可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救了他们。
毕竟李贵死了,于四叔走了……他救了人,又好像什么都没给宁馨留下。
“我的侍女梧桐呢?”宁馨虽然状态看着不是很好,但是说话做事仿佛没有受到半分影响。
可越是这样,楚慎心里越觉得不是滋味儿。
他回道:“她正在偏厢里休息,没什么事儿的,我叫郎中过来给看过一次了,说是只是皮外伤,她一早上也醒了,想过来看看你,我怕打扰你休息就没叫她过来。”
“嗯。”宁馨缓慢的点了点头。
二人就这么的相互静默了好一会儿。
“能不能……”
“你别……”
二人同时开口。
楚慎很有风度,停下来示意宁馨先说。
宁馨也没客气,直言道:“能不能给我备辆马车,我要带梧桐回京。”
……
同一时刻,衡王府内。
顾绯震惊的看着管家,不可置信的再一次问道:“你真的告诉我爹爹了?!”
他到现在也称呼淮南王作爹爹。
而管天子只叫圣上。
这也能看出他与这二位爹爹的亲疏远近。
可过分的关心也让顾绯深感窝火。
自己明明已经放走了的宁馨,却在管家的刻意告密下被淮南王知道。
老王爷自己没有到京城,却已经派了一队暗卫直入京城腹地,找到了宁馨他们的踪迹……
“王爷说这事儿是从他那里出的,必然要从他手上了,于亭和李贵是非杀不可的。”
管家平静的说道。
顾绯已经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他疾步走到厅中,反手抄起墙壁上的利剑,直直对准了管家的脖颈。
老管家从小带他长大,属实是跟父亲也差不了多少。
可他不允许有人在身旁监视他。
这种被人掌控着的滋味实在是令人烦躁。
况且……
“本王当时已经说过了,放他们祖孙三人一条生路,你们这样做,是将本王的面子置于何地?!”
寒光凛凛的剑身直直的抵在自己的脖颈上,老管家却仍旧能面不改色,慢条斯理的说道:“王爷叫我提醒您,万不该被这些私情所困,那丫头固然是讨人喜欢,但决不能成为您登上皇位的阻碍。”
“可是……可是……”
顾绯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杀伐果断的人。
但今日一遭,他自己才赫然发现,原来人生的每一步都是淮南王在身后一步一步推着他前行的。
他从来都什么也不是。
他只是被推到人前的一个傀儡罢了。
眼前的这个他以为十分慈爱的老管家,也只是监视他的一个利器。
他是真的想要杀了他,可是刀剑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来。
到底还是不够狠心啊。
顾绯从胸腔挤出一声冷笑,那柄剑吧嗒一下掉落在了地上。
管家平静的低下头,将剑捡了起来,重新又挂回到了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