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陈韬说道：“这不是真的。我的计划是……”

陈韬看到了死亡的脚下。

那里躺着一具尸体，陈韬的尸体。

抬起一个宇宙的庞大负担压垮了他的身体，洇没了其中的生机，但眼前的这个尸体并没有死的多么惨烈，他只是安安静静的面朝下扑倒在那里，像是在沉睡。

那个自称为死亡的少女没有说话。

“我的计划失败了。”陈韬说道。

他抓住自己的那尸体。

他自言自语：“我的计划出了纰漏。一个死人是没法挥动巨锤的。”

然后他问道：“我们在哪儿？”

“我们在时间之外。”死亡回答道：“我在等着你左右找来找去，然后问我为什么没有手持镰刀或是踩着滑雪板。”

少女欢快的说道：

“然后我要回答你‘抱歉，让你失望了，我就长这样。’”

死亡那么说着，然后就期待的看着陈韬。

“那是黑死帝和黑色跑者的标志。”陈韬说道：“他们是死亡的代言人……但你不一样……你是死亡本身。”

死亡瘪了瘪嘴。

“好吧。”她说道：“你说对了我的职责，我即是死亡。”

她伸出青葱般的指头，在陈韬的鼻头轻轻一点，下一刻，死人的青色就在陈韬的全身蔓延开，然后转瞬间又恢复。

“对吧，是本人没错喔。”

“那我现在……”

死亡转过头，给陈韬一個后脑勺。

“让我来给你看看我能做的，这有时候能让人认清自己的处境。”

少女蹲下了身子，在花丛中，一只蝴蝶在茧中拼命扑腾着自己的翅膀。

“我一般叫这生命闪回。”

死亡说道。

“你知道在弥留之际，伱的一生会闪过眼前吧，这跟那很像，只是……”

那蝴蝶挣扎着突破了虫茧，它扑腾着翅膀停留在死亡的指尖，静静的享受着与死亡近在咫尺，高兴的直视着死亡。

“晚了些，通常来说。”

你知道有70%左右的虫子都会死在破茧的时刻。

“我……我不想……”

“别害怕，你会很享受的。”死亡说道。

“嗯哼，有太多可供选择了，我能在此纵观你的整个人生，而且他看起来正如我所想的……”

“那话是什么意思？”陈韬问道：“我不想看……！”

然后他看到死亡的掌心泛起光彩，无数的幻象就在他的面前呈现。

乏善可陈的过去，与贝恩的战斗，托举着那颗核弹，对抗佐德将军和布莱尼亚克，以及与至尊小超人和达克赛德并肩作战。

陈韬开始意识到自己在面对什么了。

“等等，人死并非不能复生。很多人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复活了，尽管有缺陷。拉萨路之池，黑灯戒指，腐朽之黑……我是腐朽之黑的低级代言人！我本该不会死亡！我还掌控着金属之灵，金属的消亡也不该那么快……”

“呃……”

名为死亡的妙龄少女露出一副有点为难的小表情。

然后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是的，我留意到了，看起来他们都过得不错。”

“那为什么他们可以死而复生，我就不能？”

她说道：“呃……那时我稍微有点忙。”

陈韬还想说些什么，但他听到死亡说道：

“我很明白，我非常善解人意……但是听着，我每天要见15万人，还只是在你的地球这样相对不算混乱的星球，不算小猫，鱼儿，或是金鱼。”

“你们人类总会因某事而死，无人可以幸免。有些人死了，但又活过来，这也很正常，你知道，人们死而复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说道：

“这一切确实发生了，但最终他们都会回到我的身边。”

陈韬想要发怒，他知道自己的愤怒来源于自己的恐惧。

但他最终还是说道：

“好吧，这样对我没什么好处，很显然愤怒可不能有助于情况往好处发展，那么……改变这一切要付出什么代价？你想要什么？”

“一匹小马驹。魔法小马驹，会唱歌的那种。”

陈韬被这个奇怪的回答搞愣住了。

“……是按字面意思还是某种别的生物什么的？”

然后他看到死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抱歉，我开玩笑的，我见过许多魔法马驹，甚至是会唱歌的。”

死亡说道：“我什么都见过。”

少女耸耸肩：“我是说……我还有什么需要的？如果有的话那可真是太棒了。抱歉，我一直觉得讨价还价是最难应付的阶段。”

“阶段？”陈韬说道：“你像是在走某一套程序。”

他觉得腿有些软，于是扶住了旁边的一棵树。

他偏过头去，不想搭理看着他的死亡。

当死亡近在咫尺，他甚至没有与其对视的勇气。

“此前你已经这么做多次了，显而易见。我的任何一步都被预见了，因为别无他法。”

他呆呆的坐下来，守着自己死掉的尸体。

他的鼻尖闻到森林和青草的香气，而死去的自己则在其中沉睡。

而这一切又像是幻象。

“这……这正在发生，这就是我的感受。”

他看向死亡，他终于有勇气看对方了。

“我感觉很无助……我从不会感到无助。”

然后他的智商重新试图占领高地：“实际上我我正在体会最有趣的生理反应……太讽刺了。”

他显得悲伤黯然。

“我……我这一生历经无数险境，但我从没这么害怕过。”

死亡露出同情的神色，她蹲坐在陈韬的面前，轻轻的捉起他的一只手。

“嘘，没事的。”

“你能……你能帮帮我吗？请帮帮我。”

一阵风吹过了对视的两人中间，像是凉爽夏夜的晚风。

死亡将戴着手套的纤纤细手轻轻的搭在胸口。

“你知道，我干这行时间不短了，我见过各种各样的不同反应，你不是第1个试图激起我同情心的人——”

“——这不管用吗？”

“不，一直管用，但并不会有什么影响。”死亡说道。

“你在非常迅速的度过伤痛阶段，而下一个阶段……该会是坦然接受？那么……”

“我没有坦然接受！！！”

陈韬猛地从地上跳起来，他一把抓住死亡的肩膀：“一定有什么办法能够摆脱这里，我是蝙蝠侠，该死的！”

“哇哦，好吧好吧。”死亡轻笑着，然后轻轻的一挥手。

“时间到。”

鲜花，草丛，鸟语花香，统统消失了。

陈韬发现自己身处于一片幽邃的黑暗中，而这样的景象下……

死亡显得有些可怖。

“你把我们转移到了……”

“哦不，这只是可以进行私密谈话的地方。”死亡说道：“如果你需要科学解释，我认为这可能是某种卷曲维度。”

“什么？”陈韬问道身处时间之外还不够吗？为什么死亡会想要私密谈话？

“嗯……大概是因为我很想劝慰你一下。你知道的，关于死后的世界？”

死亡说道：

“尽管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会去到你注定前往之地……但至少我们能够按照你的愿望展开幻想，你觉得……属于自己的乐土天堂是什么样的？”

在黑暗中开始出现光明，一片白光。

“这是死后的世界，这不是我毕生所祈求的。”陈韬说道：“我打算拯救我的世界。”

他听上去有些动摇。

“好吧，该上压轴戏了。”死亡说道：“如果我说……你可以拥有如此辉煌喜人的恩惠呢？”

那白光朝着他们接近，紧接着变做现实：一个完美的世界。

“你会享受举世无双万事不竭的众生敬仰，还有家人爱人甚至宠物至死不渝的爱意与接纳。

你可以在夏日草地上品味一杯永远也喝不完的茶和每一本书。

没有烦恼，没有压力，只有享之不尽的快乐。

你可以和所有人待在一起，直到时间的尽头的那个时刻：最终一切回归我怀抱，甚至包括我自己。”

“我不会接受这种幻象。”陈韬说道：“我要求的是一个不完美的世界，而不是你捏造出来供我玩乐的幻影。”

“哦不，亲爱的。”

死亡说道：“你以为这是幻影？”

她说道：“这是现实，每一个会陪伴你的人都是真实的。你忘了吗？你的计划失败了，你的朋友们会死，你的宇宙中所有的人也会死。”

“你什么意思？”陈韬猛然看向她：“我策划了完整的计划，我的宇宙现在已经安全了！”

“暂时的。”死亡说道：“只要巴巴托斯的‘巴巴托斯之龙’归位，那么照我说，他就要比世界铸造者都要厉害啦。到时候略施小计，你的宇宙就会以为自己找到了前往主宇宙的通道，然后砰的一声撞在巴巴托斯准备好的陷阱里。”

她耸耸肩：“巴巴托斯已经得到了你的尸体，到时候说不定还是你本人亲自动手屠杀你的宇宙。”

“我得回去阻止这一切。”陈韬看到死亡静静的看着自己。

然后他颓然的说道：“但我不能那么做。我做不到。”

“安啦。”死亡安慰他道：“不必为此而内疚。巴巴托斯总会需要一头龙的，不是你就是别人，他从来没想放过你的宇宙和你的同伴们，每个梦魇蝙蝠侠都会毁灭自己的宇宙嘛。”

“但不要紧，等你所有朋友、和你宇宙的所有人死了以后，这些亡魂都会回归我的怀抱，我允许你们在我的国度中永生。

你们可以在我的国度中快乐的生活，没有纷争，没有动乱，你终于可以退休了，蝙蝠侠——我知道你喜欢别人这么称呼你。”

死亡不知道怎么的在黑暗中变出了一个沙发，她坐在沙发的椅背上，荡着一双腿：

“一直以来你干的都不错，这可是死亡给你的奖励。要我说的话，我甚至觉得这可是不可多得的恩赐。

你一直很想退休对吧，你不是还欠着阿尔弗瑞德斐济的旅行吗？这不正是你所渴望的吗？”

“如果死了以后也能愉快的生活，那么活着与死了又有什么分别？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啦。”

“这一切听上去像不像个好结局？”

死亡说道：“我是凉爽的夏夜。”

……

……

……

“什么？我不敢相信你居然就那么把蝙蝠侠给抛下了？？？”

蝙蝠侠的宇宙中。

推进塔主控室内。

“别对我大呼小叫，哈尔·乔丹，我至少是在清醒的时刻做出了留下来的决定，而你每次在做决定的时候只会躺在那里昏迷，当你在梦境的国度中畅游的时候，我在做出对我来说人生中最痛苦的决定！”

莱克斯骂道：“所以现在，滚出去，别妨碍我做事！我恐怕不得不告诉你哈尔你生动而具象化的告诉了我，为什么蝙蝠侠总是在你的脑子中塞纳米机器人来确保你不会成为计划中成为纰漏的原因！”

阿托希塔斯告诉哈尔如果他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为他提供红灯戒指，然后把他拉出了主控制室，卢瑟颓然地坐在座位上，脑海中回响着哈尔的最后一句话：

“这就是你为什么不是个英雄的原因，卢瑟，我告诉过你，你从来不是个英雄……我没资格说这样的话，呜呜呜，我没资格说这样的话……”

卢瑟沉默地看着控制台。

他长久的沉默着，深深的沉默着。

整个宇宙的命运握在他的手中。

蝙蝠侠问话时的沉默噬咬着他的内心，紧接着他渐渐目露疯狂。

蝙蝠侠永远不会为了自己的觉悟和守则将整个宇宙的生命都拖入险境。

他是个超级英雄，他不会捆绑着无辜者陪他一起去做有危险的英雄之举。

但它卢瑟就不一样了。

我卢瑟他妈是个超级反派。

我没有道德，也没有下限，我……

我他妈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有个疯狂的计划。

……

……

……

当杀戮机器通过黑暗之塔进入宇宙在极遥远的宇宙空间边际，他就看到了那四座推进塔中的主塔静静地矗立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