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在赵高离去以后,李斯缓缓推开房门,抬头望向天空。
“陛下啊……”
李斯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事情,真的很诱惑啊……
那么他,应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纷杂的思绪在脑海之中一一闪过,到最后定格在自己递上谏逐客书那一幕。
从什么时候,自己成为了始皇帝的工具人了呢?
从什么时候,自己又被权势把控了自己的躯体,左右了自己的思想?
或许就是从自己对师弟动手的那一刻开始。
可是……
在成圣称子的思想在他脑海之中浮现的时候,在他和始皇帝真正意义下定决心放下隔阂君臣戮力同心的时候,当他找到了更大的志向以后,被权势蒙蔽的内心已然清醒了许多。
和始皇帝开诚布公以后,有那么一段时间,天下大事,皆由自己,赵泗,始皇帝,三人而决。
这让他找回了失去了不知道多久的君臣相得。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所有人都已经这么笃定自己热衷于权势而会违背人性失去忠诚?
赵高笃定了自己,张苍也防着自己,甚至就连赵泗这小子对自己都多有不信。
“我本上蔡布衣,幸得陛下看重,方有今日之相位,忠臣苟且,孝子不操劳,为人臣者,则事忠之!”
李斯轻声念叨着,身旁空无一人,是在对自己说。
过了良久,李斯才缓缓抬起头。
倘若真就是一如既往的作为始皇帝的工具人,此刻他或许已经下定决心。
可是他和始皇帝之间的坚冰已经有所消融,尤其是在即将开始大秦新的变革的节骨眼之前,君臣二人之间的矛盾,早已经尽数清除。
始皇帝愿意像从前一样完全的信任他对他委以重任,李斯不敢辜负始皇帝的心意。
至于从前自己犯下的错?
在陪着始皇帝吃了几个月的减肥餐,承受了几个月一块健身的折磨以后,早已经冰雪消融。
始皇帝原谅了自己,李斯是知道的。
那么现在,问题的本质并不在于权势。
而在于,自己会不会和以前一样,为了权势,去辜负始皇帝的信任。
这是第二次选择,处境却并不相同。
“世上除了陛下,又有何人能容我呢?”李斯笑了一下。
倘若仅仅是为了权势,或许胡亥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倘若为了心中的大计,为了成圣称子,胡亥,亦没有这样的魄力来支持自己进行改革,天底下除了始皇帝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有这样的魄力。
而自己一旦选择了背叛,也不会有人再像始皇帝一样对自己委以这样的重任。
“陛下信我,我又如何能负陛下?”
李斯长叹一声,换好官服踏出房门。
他知道自己的决定意味着什么,但是不重要了。
“至于赵泗这小子……”
李斯揉了揉眉心。
“赵高管理宫人,统应内臣,已经生出祸心,迟则生变,当务之急,应该昭告百官,以决陛下身后之事。”李斯做出了决断。
赵泗这小子可还在行宫之内。
赵泗虽然负责始皇帝出行安全,可是士卒不能出入行宫,大多都在行宫外围守护,其余随行宫人和内臣则全部听从赵高号令,没有虎符,不管是赵泗还是李斯都不能把兵调到行宫之内。
而如今,宫禁内外,多半已经被赵高隔绝,等到始皇帝驾崩,赵高必然会第一时间对赵泗下手……
李斯必须要迅速行动!
李斯想清楚其中利害,已然做出决定踏出大门。
“李相……”
李斯看着面前拦住自己去路的顿弱,陷入了沉思。
而另一边,看着床榻之间,呼吸逐渐微弱的始皇帝,赵泗的心情却诡异的陷入了平静。
“夏医师……”赵泗认真的看向夏无且郑重开口。
“陛下方才已然醒转,可还有康复的可能?”赵泗轻声问道。
夏无且沉默许久缓缓的摇了摇头道:“陛下方才,多是回光返照……”
“我,勉力而为吧……”
赵泗没有多说,只是握紧手中的诏书,静静的看向门外。
“还请夏医师能够在妥善照顾陛下!”赵泗沉吟良久才看向夏无且躬身行礼。
夏无且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赵泗信得过夏无且,现在这种情况,整个车队他能够信得过的人不是很多。
其他人,哪怕是李相,他也不能完全信得过。
说实话,他自己也不清楚现在的李斯会如何选择,尽管始皇帝和李斯的关系已经一定程度得到了缓和,君臣之间十几年前留下的裂缝被赵泗人为修补,但是事到临头,李斯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赵泗还是不敢确定。
“取我铠甲长戟弓箭来!”
有士卒应声称唯,前去为赵泗取甲取戟取弓箭。
不消片刻,赵泗已经披上金甲,手持陨铁大戟,屹立在宫门之处。
背后,就是始皇帝的寝宫。
始皇帝现在已经不省人事,赵泗没办法通过始皇帝调兵,没办法,始皇帝闭眼闭的太快。
不过无所谓,赵高也调动不了宫外禁兵,他能够调动的也只有行宫之内的内臣宫人。
人数是够多了,但是无妨……赵泗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始皇帝一旦咽气,就立刻诛杀赵高。
没等待多久,赵高不出赵泗预料,果然来了。
他第一时间组织好内臣宫人,隔绝内外,屏蔽行宫之外的一切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