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前方驶来一条画舫,恰如白云出釉,皎月出云。而那好听的琴声,正是从这条画舫上传出来的。
我正好奇,猜测这艘画舫的主人是谁时,另一道声音帮我解了惑。
“看见了吗?那就是吏部新上任的尚书大人,生得跟妖孽似的,若是被东方芜见着了,以她的嗜好,恐怕又要生出事端了!”
我冷嗤一声,这些人还真把我当断袖了!
我倒要看看,这位新上任的吏部尚书究竟生得有多妖孽!
拉了十三,我俩租了一条山水画舫,便向吏部尚书那条画舫驶去……
我站在船头伸着脑袋张望,命十三将竹篙撑快些,我分明瞧见了所谓吏部尚书那条船上还有个女子在跳舞。
没想到我在府中养伤之时,那吏部尚书的位置,已经被人补了缺,今夜我便偷偷前去会一会。
随着两条画舫逐渐靠近,琴声越渐清晰,那条画舫船头之上,一粉衣女子水袖飘飞,灵巧地舞动着着身体,去迎合那动听的琴声。
那女子笑颜如花,舞动之时不时地向抚琴的男子送去秋波,妩媚至极。
我朝那男子看去,抚琴的男子上身被挡在那一排艳丽的花灯后面,只能看到他信手弹拨着古琴的修长指尖,在琴弦上抹、挑、勾、剔······
我垂下头,闭上眼睛,在抬起头来的时候,眸中的瞳孔如齿轮一般缓缓转动起来。被那排明艳花灯隐没的脸,便清晰地出现在我眼前。
他容色绝尘,端坐在甲板上,膝上卧着一把上好的古琴,湖面的清风撩动着他的流泉墨发,宽大的长袖缓缓被夜风卷动着,若流云环生,缥缈而又超然。
我眸子狠狠一缩,表情僵住,面上的血色也一点点地褪去,心尖忍不住轻颤起来。
能把优雅刻进骨子里的男子,除了西宫月,还能有谁呢?
没想到,短短几日,他混成了吏部尚书,竟与我做了同僚!
我命十三不用再往前划了!
十三虽然有些惊讶我的善变,却还是停下了划船的动作,来到我身后,静静地站着。
站在船头,我痴痴地望着他,拨动琴弦时那认真的模样,缕缕琴声,悠悠扬扬,夹杂着一种情韵回荡其中。
琴声如诉,我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从前他温暖我的模样,和他最初的模样,都在我的记忆中,缓缓流淌起来。
“先生,先生?”
忽而,我听到十三在耳边唤我。
“嗯?”我疑惑地看着他。
“先生,你为何流泪?”他缓缓地向我走近两步,眉心拧成了一个结。
“这琴声,太美,让人听了,想流泪!”我的心在滴血,面上却不显分毫。
那一夜,若不是那两人救了我,只怕此时,我已经做了西宫月剑下亡魂。
他全然不顾惜,与我往日情谊,我知道,他这是要生生将我割舍了,足见容祖在他心中的分量。
不过,既然沾染了我,我东方芜又岂是随波逐流地认命之辈,我不想放手,就算杀了我也没用!
我就是要在你面前蹦跶,让你对我无可奈何!
西宫月,我东方芜算是跟你杠上了!
除非我自愿放手,否则,就算来是个容祖,我也要跟你纠缠不休!
我转身进入画舫中,寻了一把专供租客取悦用的二胡出来,取出一方手帕蒙了面,迎着江风坐在船头。
十三也不知道我哪根筋不对,眼中惊诧不已,却也知我行事,自由我自己的道理,便识相地站在一旁。
此时,许是方才那灯谜已被解了,护城河周边多了许多人,我耳力还是不错的,虽然隔得比较远,还是听得他们站在岸边,谈论着悠扬的琴音。
大抵都是被西宫月的琴音吸引而至!
有人在夸赞画舫之上女子动人舞姿,也有人在夸赞西宫月绝尘姿容。
赞他们一对璧人,天凑一对,地上一双!
我心思微动,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将二胡放置其上,左手压弦,右手搭弓。
当弓弦摩擦,弦音流泻而出,一股悲伤的气息扑面而来,一瞬间,这股气息笼罩了整个天地。
“好悲伤的音色啊!”一道熟悉的女声,柔柔地说道。
“小姐,你觉不觉得,这曲调有些熟悉啊!”另一道女声,略微有些调皮,“诶,小姐,你看,拉弦之人在那条画舫上面。”
“我看到了”她随即道:“哥,你看到了吗?”
……
我一手拉弓,一手柔弦,寻着那声音望去,远远的,便望见洛烟柔与洛皈尘,他们站在人群中稍微高一些的地方,两人今夜衣着光鲜,非凡的气质与容色非常显眼,不容得人忽视。
视线不期然与洛皈尘明亮地眸光对上,我垂下眼睑,快速按压着两根胡弦。
弦声震颤,发出呜咽之声,凄美似天地在悲鸣。
随即音符加快了震颤的频率,层层递进,节节攀升,气势渐盛,待攀上最高处,复又婉转轻慢下来,似恋人在耳边低语,诉说着心中的委屈与无奈。
被我这么一打岔,前方画舫上那女子停止了舞动,站在围栏旁,好整以暇地听着呜咽在天地间的弦音。
西宫月坐在那里,身子僵直,手握成拳,按压在他膝上的古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