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4话︱猛虎又何须畏惧群狼?(1 / 2)织田信长的岛国战记首页

提出聘用居守屋当奉行后,信长并不急于催促他回答,只是一脸痞味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

站立一旁的林秀贞却急了:“少主,这简直是胡来!绝对不可以聘用商人当奉行!”

随着林秀贞的公开反对,林通具、权六和其它家臣都涌了上来,一并围住信长恳求:

“少主,万万不可乱了国风啊!迄今还没听说哪国聘用商人当奉行的!”

他们与其说是恳求,实际上更等同于聚集力量向信长施加压力,林秀贞就位于这群重臣中间,表情阴郁地观望着信长的反应。

他本是信秀为信长配置的四大辅佐重臣之首,但心却处于拥护信长之弟信行的阵营,反而时常在暗中给信长使绊。

可惜的是信长似乎一点压力也没有感受到,还把他们的反对全当成了耳边风。

他毫不在乎地转身直面着重臣们:

“是商人也没关系吧?我用的是人才,什么出身、血统这些对我来说统统不重要!”

这些话等于“啪啪”掴了这群职位世袭的重臣们脸颊,他们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信长,你狂妄到连家臣们的劝谏也不听了吗?”坐在廊道的土田夫人火怒斥道,“这种做法岂止是任性,简直是在破坏武家社会的准则!”

“任性?”信长目光不经意地瞥过她一眼,“那古野城的城主是我!决定聘用谁该由我来决定!母亲干涉我的决定,难道就不任性吗?”

“你……!!!”土田夫人一时气结,瞪大眼睛却又想不到反驳的话语。

看着信长顶住所有压力,也没改变要聘用自己的主张,单膝跪地的居守屋心里不禁有些感动。

“怎么样?要不要来那古野城,在我身边一起干番事情试试?”

信长仿佛完全无视了目光全聚集到他身上的重臣们,径自向居守屋走过去,蹲下来用手拍了拍他的臂膀。

“你从今天开始把用火枪的技术和步骤教给我的士兵们,帮我规划和盘活城下町的经济。”

“就算不是武家出身,不过你以商人的经营优势出仕,应该是挺有趣又新颖的体验。”

他对居守屋说的话又直白又诚恳。

对听惯了武士耍官腔的居守屋来说,信长的每个字就这样悄然地在他的心扉扎了根。

居守屋想要追随这样的少主,他想跟随在信长身边试试。

“好吗?居守屋。”

“是!这是小人的荣幸,还请少主多多指教!”

居守屋露出真挚的笑容,连连对着信长俯身行礼。

在信长直起身体时,权六忿然追了上来,仍不死心地试图阻止信长:

“少主,这种事不该擅自决定!你应该征询家臣们的意见!”

在权六再度亮明态度后,林秀贞趁势对信长步步紧逼:

“没错,他根本没资格出仕我们织田家!聘用商人为官,会让我们成为邻国的笑柄!”

信长像是完全没听到他们的反对,从箱子里信手拿起一把火枪,对准稻草人扣动扳机。

只听“嘭”地一声轰然大响,震得重臣们的耳膜“嗡嗡”作响,而居守屋脸上露出了惊诧和难以想象的表情。

他才刚刚教了一下信长,此刻信长居然就已经对用枪上了手,只一枪就击穿了稻草人的胸甲!

“防御和进攻能力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其它那些无所谓的事,谁会在乎邻国怎么想?”

他歪着嘴角笑问。

就在林秀贞还想再说些什么时,信秀一声威严的表态,阻止了这场可能继续发酵的争执。

“行了!随便他吧!”

“如信长所说,那古野城我已经给了他,要聘用谁是他的决定,就让他试试也好。”

庭院里陷入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一名重臣敢于忤逆信秀的表态,他在尾张国拥有绝对的权威。

信秀站了起来,笑着向信长走去,从上到下打量了嫡长子一番:

“信长,话说回来,你可以穿得像样点吗?这副打扮可是连庶民都不如啊。”

信长转头,微嘟着嘴瞪了信秀一眼,转瞬咧嘴而笑:“老爹,又不是非得打扮成公孔雀才能管理城池!”

那是如阳光般明媚的笑容。

信长在笑容里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只有这时,他才显露出如孩童般烂漫的一面。

信长不像弟弟信行那般,对信秀毕恭毕敬、尊崇有加。

但他每次面对信秀都很放松、并且处于完全不设防的状态,这种父子相处模式反倒意外地格外讨信秀欢心。

对着信秀没心没肺地抛了个灿烂笑容后,信长旋即向居守屋下令:

“那么居守屋,让你的人把这箱火枪运到那古野城来。我倒还蛮好奇,你会把那古野城的经济盘活成什么样子。”

给居守屋安排第一项工作后,信长又顽皮地冲政秀挤了挤眉毛:“爷爷,我就先回城里去了!”

他大摇大摆地跳上廊道,经过土田夫人身后时,忽地在她身后蹲了下来。

然后,信长带着极为罕有的亲昵态度,凑近土田夫人耳畔,像是要对她说些悄悄话。

“前几天在大源河畔的事,我很遗憾啊,没能像母亲期待的那样死去。”

“你这孩子,到底在说什么胡话呢?!”

“母亲的心腹女官郁央,很喜欢以‘若隐流’花香当成香道主题吧?你吩咐一个香道高手去安排打理事情,是很容易留下蛛丝马迹的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连一句话都听不懂。”

信长附在土田夫人耳畔的话语极轻,甚至连一旁的信行和阿市都听不到,而土田夫人侧脸回应他的私语,也将声音控制在最小的程度。

在所有人看起来,这都是母子之间再日常不过的窃窃私语。

但信长却从土田夫人刻意压低声音的回复里,确认了自己的判断——

如果她没参与派出伊贺忍者在大源河畔埋伏围攻他,是绝不可能这样轻声回应的。

以土田夫人的作派,她绝不会放过这个当众实证信长过失的机会,铁定会对信长橫加斥责。

而她如今这么低调,很显然是不愿意把事情闹大,当着重臣们的面惊扰到信秀,她害怕受到护子心切的信秀追究。

只要从她的反应里确认这一点,对信长来说就足够了,他显然也没闲情逸致和这个憎恶自己的母亲再多聊下去。

“母亲就这么恨我啊,觉得我会扰乱武家社会的秩序、会将尾张国带到衰败里去?”

“我可没这么说过。你也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会这样想呢?”

“母亲再继续这么口是心非也没关系,反正要对付我的也不只母亲一个人吧?一想到这里,我反而更期待接下来,你们还会使出什么招术来。”

接着信长做了一个此前从未对土田夫人做过的动作:

他撒娇般将下颔支在她的肩膀上,斜着眼睛观察她又抗拒又不得不极力掩饰的表情变化。

“很有趣啊,虽然你们就像饿狼一样围着我,可是母亲,猛虎又岂会畏惧狼群呢?”

他丢下这句话,便果断地站了起来,风风火火地大步向前,离开得就像他跑进火枪试射现场一样的突然。

和现场所有惊愕的人不同,只有信秀乐呵呵地凝望着信长的背影。

对信长被旁人视若为胡闹妄为的举动,他由始至终都没有为此沉下过脸色。

政秀一脸内疚地站立在信秀身后:“主公见谅,少主其实很有主见,他只是不怎么喜欢循规蹈矩。”

“这个我晓得,政秀。”信秀笑着转身,迎上政秀的视线,“有时候我看着那孩子,会觉得他的行径,很有室町幕府成立初年的‘婆娑罗诸候’风范。”

“婆娑罗诸候吗?”

“嗯,政秀你是知道的,当年室町幕府一批开山功勋为了显示自己的特立独行,也做出过一些让世人侧目的异行。”

“主公说的是:当时的守护诸候佐佐木道誊大闹佛都比叡山、土歧赖康撞翻天皇牛车的事?”

“哈哈哈,正是。但当他们大权在握后,反而变得稳重,再也没出现过任何不恰当的举动了。”

听到这里,政秀不禁松了口气,他已经判断清楚信秀对信长的看法和态度了:

被信秀拿来和信长对比的“婆娑罗诸候”,在当年被公认为是行为怪异的诸候,信秀觉得信长的种种举动,正是这种风格的再现。

对于信长不合规矩、无视秩序的言行举动,虽然织田家内无人可以理解,但信秀却能懂得。

所以无论是土田夫人或重臣们的投诉,信秀都一笑置之。

尾张国·那古野城·城外·若宫森林

这片空旷幽静之处,此时只有信长与恒兴两人笔挺地站立着,他们视线都聚集在十米开外、悬挂在树枝的葫芦上。

恒兴与信长手里都执着火枪,但与信长对如何用枪已较了然于心相比,这件新式武器对恒兴来说,还是从来没有见识过的新颖之物。

“少主,这叫‘火枪’的玩意真有这么厉害么?”

“嗯,如果将来邻国来袭,能够帮尾张国抵抗的,大概就是这些火枪了。”

“我对于这些新鲜玩意实在是理解不了,而且这么复杂的步骤,当真能派得上用场吗?”

“别人可以这么说,但恒兴可不行!你可得是小侍从里第一个学会火枪的人,给士兵们做好表率才行!”

“是、是,我知道了。”

十一岁的恒兴,比信长小上三岁,是信长乳母理惠的儿子,也是自幼和信长一块长大的乳兄弟,此时已经担任小侍从组的首领。